第56章
“喂，醒醒，换人了。”
男人将床板上的同僚推醒，换他出去盯梢。这已经是第四个晚上了，也不知得盯到什么时候算个头，他们没日没夜的看来看去，向府进出的也就那么些个人啊。
况且，不是说向家要办亲事么，怎么也没见有个张灯结彩的，不过，大家都猜测是被他们大人给吓着了。
呵，堂堂荆州府的向氏也会被一个知府给唬住，还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没了京城的卫家，他向家可真就床底下拜年伸不直腰喽。
而向府外西角来人往返的动静，全都被屋顶上静静藏匿的二人看在眼里。
在那揉着眼睛伪装成布衣的官差迷迷糊糊靠近之时，卫辰珏对着旁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踏过屋檐的砖瓦，翻过高墙一晃进了里面。
“嗯？”那人恍惚间抬头向上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样子是他睡迷糊了。而围墙的另一面，卫辰珏靠在那仔细听外边没有多余的动静，才带着悸继续往里走去。
他们一路绕过府里值夜的家丁，来到一处主院的屋顶上，卫辰珏指着一个方向问道，“可有人活动？”
悸摇了摇头。
“走。”下一瞬，他一跃而下，带着她朝那处跑去。
正如悸所说的，几间屋子里连个守夜的下人都没有，倒是布置了许多红绸缎，桌台上放置着红蜡烛，却没在院中看见一只箱子。
卫辰珏来到主堂最里面的高台前，那里只放了两根蜡烛并两只酒杯，他又绕里屋转了一圈，床铺上整齐地罗着蓝底绣云鹤被褥，耳室里的恭桶都是新的，另一边侧间里，长台上边也收拾得干净整齐。
他微微皱眉，一边走出来，睁眼看见少女正抬头打量着挂在墙屋四周的红绸。
“那是布置婚房用的绸缎。”他轻声说。
悸轻轻侧头，“婚房？”
看着她在黑暗中平静的眼神里透出的好奇，卫辰珏忽然生了些耐心，“这是成亲的夫妻以后居住的屋子，就叫婚房，初迎新娘进门时都会用大红的绸缎布置，代表喜庆的意思。”
“不过，”他回头扫视了一圈，“这个婚房不对劲。”说完，又带着她离开朝另一处院子走去。
可还没等靠近，悸突然加快几步上去，背身拦在他跟前。
“怎么？”
她放轻呼吸，目光聚焦在远处的某一点，细细感受那份轻微的平稳。
她曾被指导通过人类呼吸和行动时的音差甄别不同的身体素质，例如在邱县时，通过移动的脚步声、叫嚷的内容以及金属兵刃和空气摩擦的声音，让她在整座县城里分辨出山匪的人数。
而自打她开始倾听向府的声音，总能不时感受到，有人呼吸间微弱的差别，和一般人们说话行走时的喘息不同，轻而平稳，但是太轻了，如果不仔细听也会时有忽略。
方才朝这边走近时，她突然听见前方几个人的呼吸声中有一处不同，那人能控制自己的内息，和院子里那些值守的人不一样，要更厉害。
“有一个，能控制气息的人。”她缓缓说道。
卫辰珏立即收敛心神，见旁边有一块高大的湖石，带她藏去了后面，“是男是女？”他问道。
“女人。”
那便有可能是伪装作丫鬟，“府里还有其他的吗？”
悸点点头，“呼吸声很轻，不靠近，察觉不到。”
即便是一同隐匿在湖石边，悸也站得离他身后几步远，卫辰珏低头打量她一眼，原来是用这种方式鉴别的。
“可有人说什么？”
她摇头。
没有一个人说话？卫辰珏紧蹙眉头，“有几个人，几男几女？”
“…一个男人，四个女人，还有，一个小孩。”
“如何分布。”
“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两个女人在屋外，其中一个呼吸很轻，一个女人和小孩在一起，…年龄比他们都大一些。”
和他所想到的成员大致相同了。这处是向府七公子向昶砚的院子，一年多前向昶砚成亲，没过多久三少奶奶有了身孕，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如今这院里的，应该就是夫妻二人，孩子和乳娘，还有屋外守夜的两个丫鬟。卫辰珏敛目，就是不知，向昶砚知不知道这府里有细作了。
突然，悸抬眼看向另一个方向，“有人过来。”
“什么样的人？”
二人屏气等待片刻，她才开口说道：“男人，能控制气息，在朝这里过来。”
什么？
可是如果被发现了，他们怎么会一点觉察都没有，难道这里也有个和她一样耳力异禀的家伙？
…呵，有意思。
卫辰珏背靠着湖石减轻呼吸，他不再出声，而是对悸比了个指地的手势，意指他们待在这里不动。
街巷里的一处两进宅子中，蒋云朝点了烛灯，仔细刻画着鲁安城的城貌，不止这里，他们这一路所经之地，只要有时间，他都会描绘下来。
卫辰珏曾问过他，倒也不是非得做什么，只是一个习惯罢了。蒋云朝自小记性好，跟着画师学过几笔，画师说他以后若考不上进士，可以试着外出云游画舆图谋生。
没成想这么点笔墨功夫还真在岳麓城时用上了。
不过，他不时停笔静思，这世上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因为记性好，过去读书时便常被先生们夸赞，久而久之他也引以为傲。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遇见一个，光听声音，就能在他画的图上甚至是没画出来的地方点出位置的人。
世人说要学无止境，还真没错。
“咯吱~”
“呼”的一声，蒋云朝迅速吹灭烛火，屋外传来大门开合的声音，是谁？
他卷起手中的纸，抱在怀中躲进宽敞的柜子，按照约定，他会等卫辰珏进屋唤他再出来。
“……”
然而令他心思骤沉的是，不仅没有听见熟悉的话音，反倒响起了陌生的，一男一女两道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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