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空气中依然漂浮着未散的浓烟，渺渺茫茫的一片焚烟似雾气甚至阻挡了视线，即便不妨碍做事。
眼下最紧要的是清理现场的遗体，不过是由府城衙门的官兵来完成的，家仆只负责记述府里人口的损失。
幸得周遭的视野混沌，虽有碍于观察地形，却能减少被发现的机率，加之官兵和仆役的注意都集中在尸体上，对蒋云朝来说大体是更有利的。
且他在外游走的底气很足，毕竟战斗力最强的人就在身旁。出来前他告诉悸，卫辰珏大概想知道内卫袭击不同院落时派出的人数，他可以勘察府中的地形，绘制成图，也许之后能用得上。
听他说完，悸便与之一同走了出去。
她时不时会朝着某个方向看两眼，开始蒋云朝以为她放心不下的是屋里的卫辰珏，可当她再一次回头时才留意到，那里并不是向昶砚的院子。
“怎么了，可是那边有问题？”他问道。
却见悸突然止步，“停下。”
“这边。”说着，她朝着另一个方向拐去，蒋云朝立刻跟上。直到二人在一面墙后站定，蒋云朝探头来看，见有七八个官兵正从他们方才所走的地方经过，直对着一处院落走去。
蒋云朝低头回忆着，他记得那个地方是，“向府的主院…”
“那里，有争吵。”她突然说道。
“嗯？”
“他们在，排斥他。”悸说着，转眼看着蒋云朝，“你说过，他重视家人，但那些人，正在排斥他。”
“…”
虽说有些跳跃，但结合她耳力过人，蒋云朝大致想通了她的意思。恐怕是正在主院里的向家人提到卫辰珏时颇有斥责之意，这点，从向昶砚单独带卫辰珏去自己的院子而不是去找向府的长辈问安也能印证。
而她好巧不巧的一直在听整个向府的动静，于是那些话音一字不落的被她得知。
蒋云朝想了想，低声说：“他们，和卫姑娘是不同的。”
悸微微侧头，“不同？”
“嗯…”该他怎么解释呢，“卫姑娘和他同宗同源，皆是卫氏子孙，又自小生活在同一家中长大，这样的兄弟姐妹自然关系匪浅；而向府是他母亲的娘家，则是他的外家，两家不在一个地方，只会偶尔探望，自然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那他们，不是他重要的人。”她心中却想到，那时选择的救人，是错误的吗。
“也不能这么说。”蒋云朝笑着对她摇头，“人们除了最亲密的亲人外，还可以有其他重要的人。”
悸轻轻蹙眉。
“例如朋友、恩师、知己等等。若与父母、亲生兄长比，卫姑娘那样的堂系姐妹自然不算亲近，若与卫家的同宗亲属相比，向家的长辈兄弟也显得疏远，但人与人的交心可以超越血缘，想来现在和他畅聊的那位公子就不遑多让。”
“交心？”
“即是投缘，两个人脾气秉性契合，话能说到一处，认可彼此者，是为交心。”
悸的思绪缓缓漂移。人类，有很多复杂的关系，很多重要的人，哪怕他们如此脆弱，根本保护不了所有重视的人。
这厢，向昶砚还在解释如今向府的局势。
“自打茹姐进了宫，二房的气势便日益旺盛。你也知道，过去向家是借姑父的势在鲁安城乃至于荆州府立足，就连茹姐也因此得以宫里。不过，大概一年多前吧，听闻茹姐的位份时有晋升，二房便开始有了些旁的心思。”
“最开始是不满于里外都被爹娘压着一头，二伯母对管家权有野心，二伯更是想分产业自主另过，但祖母是万般不会同意的，两房大半年里时有摩擦，可最大的变数还是在卫家出事之后。”
当时向大老爷和长子向昶旭去京城接回了向琉苒，向府关起门来准备低调过日，希望不会被大笔牵连。
可鲁安城的官宦时常来府“登门拜访”，家中好些个铺子、作坊相继出现闹事者，时常被人严查，最后不得不关了好几间。
最开始，大家以为这是必然发生的连带，至少心中早有准备，可不知哪次起，有人留意到官宦来时，话里话外时常提及向琉苒，二房便开始责怪是大房去京城接人时得罪了贵人。
没过多久，一日，二夫人冲进了主院，手上拿着一张信纸便嚷嚷着要把向琉苒送走。
“信是宫里的茹姐寄来的，听父亲说，上面写了内卫有意要带走苒儿。”
“然后呢？”
“二房的人说要消灾，实际上就是逼我们把苒儿交出去。”
“向琉茹可有写明缘由？”卫辰珏问道。
向昶砚摇了摇头，“只字未提，我问过父亲，茹姐信中未曾道明从何得知的消息。”
“如此不慎严谨，他们也打算交人？”
“不，爹娘自是反对的，他们觉得事出蹊跷，二伯母便又斥责我们是在怀疑茹姐故意害苒儿，两房在那时生出不小的冲突，谁都让不得。最后只有祖母出面，让大家各退一步，不把提苒儿交给内卫的事，但要送去寺里清修几年。”
也是老夫人当时提出，兴许是内卫不满于抓到的人被迫放跑，才故意为难，他们摆低姿态让向琉苒去修行，总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卫辰珏想起向昶逸所说他去寺中的遭遇，“但外祖母猜错了。”
“是啊，我刚把苒儿安顿好，第二天便遭到十几个黑衣人袭击，对，就和昨夜的杀手是一样的打扮，幸好二哥赶到苒儿才没被带走，当时二哥就说那些人是内卫。”
“那个时候，他们可有提到抓苒儿的原因？”他继续问道。
“没有，我那时还质问过，他们什么都没说，且二哥试图擒个活口也没成功…等等，”
“什么？”
向昶砚深深皱眉，一点一点的回忆起来，“我想想…好像，在二哥来之前，家丁们已然不敌，我护着苒儿也被他们围上，然后…他们当时说…”
“说了什么？”
“说…在哪…对，好像是问苒儿，一个什么东西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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