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林间的树梢在无风之时晃动，是少女以极速穿梭于其中，就连鸟群都会慢于她掠过的速度惊起。
…
“至于珏表哥要找的那样东西，只要你再替我做一件事，我便能给你一个线索。”
向琉苒的话还萦绕在悸的脑海中，除了被她略过的后面那句，“给你一个机会找到被我藏起来的东西，你可以试试用它来得到表哥身边的位置。”
向琉茹，宫中的嫔妃，是她下一个想要她杀死的人。
这个名字，也曾出现在卫辰珏他们的谈话中，是令他戒备的人，卫辰珏对于向氏的顾虑，正是来源于此人。
从向琉苒的行为到向氏的族人，以及向昶逸和他的父亲、兄长之间的联系，便是悸再如何漠视人类之事，也很难不注意到，围绕在卫辰珏身边的，被蒋云朝称之为重要的“亲人”多么复杂。
她快速地飞跃一座又一座城池，如她初来时的急迫一般。
人类是如何看重彼此的，她并不知道。可如果要她类比自己对重视之人，对神明的态度，人类的这份重要，显得无比荒谬。
他所重视的卫澜沁，无视他的期望和恳求，一心追寻死亡。
他不惜受伤而救助的向氏，毁约他的婚姻，威胁他的生命，哪怕是将重视他挂在嘴边的向琉苒，也试图用他家族的秘密算计、胁迫他的选择。
而那些秘密，是他的家族曾经对他隐瞒的事情，直到生命受尽威胁的最后一刻，才试图靠他人之口转达。
蒋云朝，如果这就是你所谓重要的人，你所说的“亲人”，那么人类的重视、期待，果然都是虚妄的东西。
另一边，在她心中念想的两人，此时正落脚于京城一处废弃的宅院。
“以前，大哥曾打着两壶酒，带我到这儿来喝。”卫辰珏一面观察宅院，一面同蒋云朝介绍道。
“他说这是户部曾经一位侍郎的宅邸，那位侍郎过世得早，尚无儿女，父母兄弟便迁回家乡，只是宅院未卖，或许是想着未来还有可用之时。”
蒋云朝有些感慨，“我曾经只在冀北远远见过一面少将军，那时的他身骑高马，手握银枪，走在列队最前面，不怒而威，眉眼间已有卫大将军的神姿；这一路每逢听你提起，倒显得少将军为人明朗许多。”
卫辰珏笑了笑，“嗯，大哥在战场上的状态，和他私底下有些大相径庭。”就连他们的母亲也时常调侃，说卫辰珏染了父亲的貌骨，无论何时看上去都像孤僻，没有卫辰钰开朗的样子更惹姑娘倾慕。
他对这种说法向来不屑一顾，听多了甚至嫌烦，曾经一度觉得，向琉苒的到来最大的好处，就是母亲不用再念叨他讨不讨人喜欢。
而那个比他年龄更大，还一直未婚不娶的大哥，每每听见母亲的唠叨，都会耐心的笑着接下。只有他明白，那些安抚母亲的话术都是伪善的缓兵之计，他的兄长，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做到，他一直未娶，就是他完全不想。
不过，想起卫辰钰的婚嫁之事，反令他想到另一个人。
“凌霁，我们接下来先等姑娘回来，还是直接在京城活动？”蒋云朝同他确认到。
“先等她回来，”卫辰珏说，“京城不比其他地方，说是完全掌握在内卫的监管下都不为过。”这处宅子甚至算京郊的范围，又是破旧的弃宅，才勉强能躲过他们的眼线。
京城中凡是高门勋贵，若要议私密之事，都必须确保屋外没有旁听之耳，就是自现今那位登基，接手了内卫之后才开始的。
虽说内卫在京城的重点关注的目标，肯定不是这种边缘地带，不过若想放开手脚行动，最好是有她的能力协助。
“还有我之前说的，凌霁，你想得如何？”蒋云朝又问。卫辰珏看了他一眼，回过头没有说话。
离开云崖城后，蒋云朝突然提出向琉苒为何要杀法迟方丈的问题，卫辰珏也思考过此事，而这个答案并不难猜。
向琉苒隐瞒的事就是卫夫人交代她的东西，而她曾经说过，她只是转移了藏匿之地，说明此物曾经另藏他处。她想杀法迟，很可能因为他就是原先隐藏物品之人，甚至还可能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而那个女人什么都不说就杀人，不然他们还可以从法迟方丈处打探消息。
但接下来蒋云朝提到的问题更为关键。
他说：“姑娘为何与她交易，是因为她拿卫家的事情做交换，说到底，还是为了你的事。”
蒋云朝说得十分小心，他也看不明白卫辰珏对姑娘的态度，究竟把她当作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是借助她的力量，还是纯粹利用她的能力，这是有本质区别的。
其实卫辰珏对她的态度，往往就决定着他周围的人如何对待她。
“兴许你应该告诉姑娘，不要再理会旁人的要求。”他提出了这样的建议，是针对悸的态度而做出的当下最好的意见。
然而那个时候，卫辰珏没有回应。
“凌霁。”
卫辰珏轻轻蹙眉，下意识并不想应和他的话。他并非迟钝，蒋云朝委婉遮掩的事只要细想就能明白，她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会答应那些交易。
向琉苒也好，卫澜沁也好。
无论她为何在意他，被迫去做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无论是只身在晋东军的地盘冒险，还是刺杀一届德高望重的方丈。
但，他也同样无法否认，对于她所受到胁迫的行动，自己是实在获益的人。无论是留住堂姐的性命，还是能够得知更多他不清楚的家中之事。
所有利用她的行为，一面揭示着他心底的阴霾，也同时挽救着他的希望。
若是蒋云朝设身处地在他的位置，还能够轻而易举地选择她的立场，选择所谓道义的一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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