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侍女往浴桶中添了些热水，还撒下花瓣，将温暖的水面遮得严严实实，女人的身体全部掩入其中。
……“什么意思？”
“沁姐，此役之后，若能活下来，我会带她离开；若是运气不好…能和她死在一起，也并非憾事。”
“…你要走？不回来了吗…为什么？大哥呢，大哥知道吗？”
而他轻声笑了笑，“我的寿命和她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原本还想什么都不说，和她待在一处直到最后就好…可惜没忍住，什么都告诉了她。”
他和那个女人…
“结果，一下就变得贪婪了。不论能活多久，还有很多事想带她一起做，许多地方，想和她一起去。”
邪神迫害了他们的族人，灾神也要带走剩下的人吗。
他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如此受难，若世间有神明降临，为何不能是善良的神，救人脱离苦难。
“那日，若非她出现，我怕是会和母亲一起走了。”
这样也不错，不是么。本就不该和那些不速之客牵扯，何必与他们挣扎，死了又怎样，死了…就能忘记一切了。
“我和汋儿去看过二叔了，汋儿觉得自己没做好，一直跟二叔道歉。”
那丫头真傻，怎会是他们的错，分明是世间不公，上天不仁。
明明抛弃了他们，却要送一个没有感情的假神过来，满嘴的秩序法则，还不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她和那邪神有区别吗？他们之间的争端，和他们这种凡人有关系吗？
所有人，不过是被迫受牵连罢了，却都要愚笨地为了其中一方，为了漠视他们的冷酷神明而牺牲。
“沁姐，如果在那边见到了二叔，就和他说，汋儿真的很努力了。”
“…”什么？
她看到他露出了悲伤的微笑，“对不起，一直以来强求你活下去。母亲去时我才明白，有时候逼着自己活下去，的确无比艰难。”
阿珏…
“即便是现在，我也十分怀念父亲和母亲，却只能在梦中见到一家人团聚。”
“姐姐，若是真的没有牵挂…，我会和汋儿解释的。”
……
“姑娘，还要再添些水吗？”
卫澜沁缓缓睁开眼睛，点点头。
侍女从桶里舀出冷掉的，又填上新的热水，再撒下花瓣，它们密密麻麻盖在水面上，而水中的匕首，甚至不用刻意往身下藏。
哪怕是将清水染红，也会被鲜艳的花瓣隐匿。
啪！
聂子谦听到动静，走出屋子，见是坐在廊下的刑朗，不小心碰掉了身边的茶杯。
“大哥，怎么还不睡？”
男人仰头望向天上的月亮，轻轻低喃一声：“刑羽。”
他心下一怔，沉默着上前擦掉水渍，挨在他身旁一同坐下。
…
“大哥，还没睡。”
卫辰钰抱着双臂走来，在他身边坐下。
“就算是我，也能好好陪在家人身边呐。”他抬头看了看那轮皎洁明月，“至少在最后一刻吧。”
卫辰珏靠在柱子上，默默盯着地面，须臾，轻声说道：“沁姐真的要走吗。”
“呵，我还以为，你已经决定好放手了。”
他朝身侧看了一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沁姐的事。”
“你在东临找到的她，剩下的事，并不难猜。”
“…”
卫辰钰笑看着他，时间过得真快，每个孩子都渐渐长大成人了。“我还担心，你已经不会再相信家人了。”他说。
卫辰珏一愣，而又垂下眼帘。
“…大哥，你会伤心吗？”
“嗯？”
“如果沁姐死了，你会难过吗。”
卫辰钰仰头望回天上。怎么说呢，他会失落，但要说悲伤，的确强人所难了些。
“你呢，阿珏。”
“…”
对家人的情感，有多少是真正的不舍，又有多少，是一份执念。
“现在说这些，或许会惹你不高兴，不过，”他看向弟弟，“决定好道路的那一刻，不论是我还是父亲，没有人是为了活着而活的。”
“…”
“阿珏，即便重来一回，所有瞒着你的决定依然会存在，因为没有人，有能力独自解决一切。”
人的确没有多少寿命，因此，意志必须通过传递的方式延续下去。
他们做了两手准备，但只有让你什么都不知道，才能保证你活着。
活着，意志才有实现的可能。
“我和爹，一直都相信你的。”
卫辰珏低下头，沉声说：“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能干…呃！”他猛地一惊，只见是卫辰钰把自己一把揽了过去。
“我知道。”
“…”
“你是我的弟弟，你的难过我都知道，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
所以，才会觉得抱歉。
“对不起，阿珏，让你经历那么多痛苦，要你突然抗下所有责任。”
“别怕，我们都在，不论是我、阿泱，还是沁儿和汋儿，相信大家。”
…
侍者收起桌上的账本算盘，扶着主人起身，向屋外走去。
“王妃？”
云可卿转过身，对里面的人笑着道：“今夜只怕难眠，妾身去准备些汤面吧。”
沈明周打了个哈欠，“也好，给他们都送去吧。”
“嗯。有劳先生，帮王爷理好这些账簿。”
岳先生微微一笑，“是。”
……
“哇，这小孩长得真好看！”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是谁家的孩子？”
“你家在哪？”
“…”
“你叫什么呀？”
…
“你叫什么？”
“不要问，这不重要。”
……
她猛然睁开眼，火光在虚晃中飘逸。
蒋云朝正在给火堆添柴，见她醒了，便说：“姑娘，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儿也无妨。”
见她摇头，又问向另一边，“李姑娘不去睡会儿吗？”
李尚嬬也摇了摇头，“也不知怎的，不太能睡得着。”
本该完成了一件任务，能安心休息才是。
放眼望去，夜晚的林中一片寂静，却不知为何，心中如那跳跃的火焰，躁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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