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肉夹馍

第三十四章  肉夹馍

白洵支着下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听着太傅絮絮叨叨，从京城粮价波动一直讲到边关缺军饷的事，心中多了些许烦闷。

桌上的青瓷盘里，几个金黄酥脆的烧饼正渐渐失了热气，芝麻粒儿蔫巴巴地趴在饼面上。

白洵余光瞥见时谨第三次偷瞄烧饼，喉结还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顿时觉得好笑——这老头平日里端着太傅的架子，板着脸训人时能把朝臣吓得腿软，这会儿倒被几个烧饼勾得原形毕露。

他推过盘子，唇角噙着促狭的笑：“太傅，尝尝御膳房的手艺？”

时谨假意推辞，手却已经诚实地接过了盘子。

「时老头一看就没吃过好东西。」

「烧饼有什么好吃的？」

「肉夹馍才叫绝呢！」

白晓晓两耳不闻窗外事，满心满眼都想着肉夹馍，说来已经快一年没吃过正经食经了，每天不是米糊就是肉粥，一想到肉夹馍的滋味，她不禁悲从中来，眼眶都红了小半圈。

「把烧饼横着切开，夹上炖得烂烂的腊汁肉，肥的晶莹剔透，瘦的丝丝分明，最好再浇一勺浓香的肉汤......」

「喜欢香菜的撒一把翠绿的香菜末，爱吃辣的将辣椒混着肉一块切碎，虽然这样就不正宗了，可是真香啊！」

「一口咬下去，先是馍的酥脆，再是肉的咸鲜，肥肉入口即化，瘦肉嚼着带劲儿......」

她越想越馋，口水差点把绣着金线的小围兜给浸湿了。

白洵手里的烧饼忽然黯淡了几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馍夹肉”却要唤作是“肉夹馍”，但光听女儿的心声描述，他就觉得不吃到这肉夹馍，只怕今夜里也会一直惦记着。

他毫不犹豫地转头对内侍道：“去，让御膳房把面饼切开，夹上肉馅，再......”他顿了顿，香菜和辣椒是什么东西，但想来无非是增味的佐料，不如先来个伪正宗版本的吧，肯定也香得不得了，不然也不能叫自家的小馋猫念念不忘。

时谨刚咬了一口的烧饼顿时僵在嘴边，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花白的胡子颤了颤，眼巴巴地望着白洵，那表情活像只被抢了肉的狐狸。

他很想说，给他也尝一个。

宫里有这等好吃的东西，怎么能不带他的份呢。哪怕这时候肚子里有货，他也受不了这口吃食的诱惑。

好在御膳房的管事是个机灵的，听说皇上突发奇想要吃夹肉的面饼，立刻把现成的卤肉和酱鸡切碎了，连带着刚出炉的芝麻烧饼一起呈了上来，自然也捎带出了时太傅的那一份。

于是，两个人在御书房里大快朵颐，酥脆的饼皮簌簌掉渣，油亮的肉汁顺着指缝往下淌。

“圣上，这肉夹馍好啊，”时谨眯着眼睛，突然计上心头，“明儿就送给各个王公大臣，专挑那几个有钱的送。”

白洵也不多遑让，立刻会意接话：“御赐的东西他们得回礼啊，若是礼薄了，朕可不干！”

师徒二人相视一笑，眼里闪着如出一辙的狡黠光芒——国库正空虚呢，这不就有冤大头......啊不，是慷慨解囊的忠臣主动送上门了吗？！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你们吃独食！」

「给我也来一口啊！」

白晓晓在摇篮里蹬着小短腿，气得小脸通红。

她原以为是父女两个心有灵犀了，她这头馋上了肉夹馍，爹爹就叫御膳房准备起来。哪知道，这里头根本没有她的份儿！

委屈巴巴的小团子嘴一瘪，“哇”地哭了出来，眼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纯粹是馋哭的。

到了晚膳时分，白晓晓的悲伤达到了顶峰。

似乎整个后宫都在吃肉夹馍，仿佛整个后宫都吃上了肉夹馍，而她只有一碗米糊糊，上面连颗肉粒儿都没有，素得不像是一国公主，倒像是路边的小乞丐。

「我要闹啦！」

「真的不考虑给我吃一口吗？」

她挥舞着小拳头抗议，然而所有人都在笑。陈兮芮甚至以为她在玩闹，还温柔地捏了捏她的小脸：“晓晓也想吃吗？可惜你还小呀。”

御膳房倒是精益求精，又琢磨出了新花样：一种是酥脆掉渣的烤饼，一种是蓬松香软的蒸饼；肉馅也不能剁得太碎，要保留些纤维感，但又不能柴；纯肉容易腻，便掺了清甜的洋葱碎，解腻又提味。

陈兮芮吃的是不掉渣的蒸饼，她小口咀嚼着，端庄的吃相里透着一丝难得的雀跃。

宫里寻常鲜少吃面食，像馒头一类的食物，她身为皇后，也不可能掰成两半夹着吃，毕竟还是要有个吃相，不能过于粗鲁。

偶尔这么放肆一回，风味果然不一般。

“怎么想到的这点子？”她吃得津津有味，全然不知道背后的功臣另有其人。

白洵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功劳他可不敢冒领，索性也没接这个话儿，他琢磨着时谨出的主意，感觉真的能靠肉夹馍发达一笔，刚好利用起来做军饷。

“啊啊——”

奶娘拗不过小公主，才将她抱过内堂，就听见她又开口说话：“肉！夹！馍！”奶声奶气却字正腔圆，在场众人都愣了一下，随后爆发出哄堂的笑声。

白洵在笑，陈兮芮在笑，连奶娘也压了压翘起的嘴角，只有白晓晓皱着委屈巴巴的小脸，她想吃一口肉夹馍怎么就这么难啊！

「这不能怪我！」

「要怪就怪肉夹馍实在是太香了......」

白洵终究是心软了，用筷子尖蘸了点不带洋葱的肉馅，轻轻抹在女儿嘴边，偏偏又不敢喂得太多，生怕夜里不消化，闹了肚子。

「哎呀呀还是亲爹疼我！」

「明天我还要吃，不给就继续闹！」

「反正我是小婴儿，我不要面子的！」

「人家顶多说——啧，随她爹了。」

白晓晓眯着眼睛咂巴嘴，满足得浑身都舒展开了，她心满意足了，自黑的同时也没忘了带上亲爹。

白洵听着女儿的心声，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心道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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