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太嫩了
第三十五章 太嫩了
酒足饭饱，已是酉时。
殿内烛火摇曳，暖黄的光晕映在案几上，将陈兮芮手中的《女官入选考试准则》照得清晰分明。
白洵也收敛了方才的闲适，目光专注地落在她递来的奏本上，厚厚的一打，足见撰写的人有多么用心。
“来瞧瞧，我拟得可还周全？”陈兮芮唇角微扬，指尖轻轻点了点纸面。
“凡治国之道，必集众善，男子有补衮之才，女子亦多经纶之智。今特开女科、设女官，使才德之女得效命于朝堂，佐朕治平天下。凡入选者，当以国事为念，不囿于闺阁，不拘于陈规，上可议政于明堂，下可牧民于州县。兹立新制，以为永典。”
白洵眉梢微挑，眼底浮起一丝赞赏：“你这文采，并不输礼部的那群老头子。”
陈兮芮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下这份赞扬，她指尖顺着纸面滑下，点向底下列出的十条总则：
第一条：准许女子经考试后入朝为官，职掌与男官同，可参政议政，出任地方。
第二条：女官分为内廷女官和朝堂女官，内廷辅佐六宫，朝堂入仕议政。
第三条：筛选家世清白的女子，准五品以上官员举荐，以防滥竽充数。
......
第九条：考试范围包括经义、策论、时事、律法、算术，择优录用。
第十条：特殊人才可破格录取，如有通晓天文历、医术精湛、军工技艺超群者，不拘常例。
白洵沉吟片刻，指尖在“破格录取”四字上轻轻一敲：“这一条好，免得埋没了有真才实学的人。”
“是呢，我想着如今百废待兴，更应该招纳一些有实践经验的人才，若单纯拘泥于经义诗赋，很容易纸上谈兵。”陈兮芮点头，“譬如能够改良弓弩、撰写救命良方、收集情报，这样的人难道不算人才吗？”
「这个有点牛批了。」
「给我娘亲打一百二十分！」
白晓晓趴在摇篮里，小耳朵竖得老高，虽然还还不懂奏本，但光听爹娘讨论，就知道她娘亲这是要搞个女子科举！
「就眼下，可能不好实现。」
「符合要求的人估计不多……」
「步子迈太大，可要小心扯了裆啊！」
她心里嘀咕着，虽然佩服娘亲的认真，但是对此不报什么信心，毕竟这个时代，能正经读书的女子本就不多，大多数闺阁小姐读的都是《女诫》《内训》之类教人三从四德的书，真让她们去考策论、算术、律法，怕是能当场晕过去。
白洵似有所觉，抬眼瞥了下摇篮方向。
陈兮芮跟着看过去，见女儿认真盯着他们，仿佛能听懂时政似的，不免也觉得好笑：“晓晓也听懂了吗？”
白晓晓下意识“嗯”了一声，又觉不妙，差点儿漏了陷。
「咳咳，我懂的可多了！」
「就是说不出来！」
她默默翻了个身，假装方才都是假象。
白洵收回目光，对这份章程很是认可，但也更赞同闺女的话，推行起来，却是有难度。
“先恢复女学，容后再考试吧。”
陈兮芮一拍脑袋，她就说感觉好像忘了件什么事，总要先入学再考试的，她眸光微闪：“不过人才还是要捞的，也不拘男女之分。”
烛火摇曳，映着帝后二人相视而笑的身影。
翌日又是炸开锅的一天。
自白洵登基以后，每日朝堂都好似有惊雷闪现，他仿佛成了鱼塘里的炸鱼使者，有时候看着老臣们如锦鲤般扑腾着，也着实有几分好笑。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朕有一事宣布。”他声音不疾不徐，却在殿中激起一阵无形的波澜，“国子监女学即日恢复，明年年底举行首次考试，通过者即可入朝为官。”
话音未落，朝堂之上一片哗然。几位年迈的大臣身形一晃，险些站立不稳。
“圣上三思啊！”以左都御史为首的群臣齐刷刷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声音颤抖得像是秋风中簌簌发抖的枯叶。
白洵收回笑容，脸色难看。
就不能有一点改进吗，整日除了说“三思”便是“请收回成命”，真把他这个圣上放在眼里了吗？
「好几百思了。」
「回回都是这样的车轱辘话。」
「要是脑袋里没什么东西，就回去再进修一下。」
白晓晓冷眼旁观着朝堂上的闹剧，猝不及防说出了亲爹的心声。
「怪不得鲜少有皇帝长寿的。」
「我看都是被这帮大臣气的！」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给魔鬼留地步~」
她咿咿呀呀地哼着小曲儿，翘着小脚丫那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与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臣偷眼瞥见小公主这副模样，更是气得胡子直抖。其中一位年过六旬的老翰林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直喘，被同僚慌忙扶住。
先帝不上朝，他干的那些荒唐事眼不见为净，可如今的圣上努力归努力，但是这个方向......实在是让人咋舌。
白洵听着女儿的心声，嘴角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待底下的安静下来，他才悠悠道：“诸位爱卿若是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朕准你们乞骸骨归乡。”
殿中霎时安静下来，方才还慷慨陈词的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再出声。
白洵目光如炬，在众人脸上扫过，忽然话锋一转：“当然，若有肱骨之臣、治世良将，朕也欢迎举荐。”
这话像是一块肥肉扔进了饿狼群，方才还义愤填膺的朝臣们顿时眼睛发亮。谁没有几个门生故旧、姻亲子侄？
众人心思全都活络起来，暗自盘算着要举荐哪些人。
「这叫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我爹是会当皇帝的。」
「你们都太嫩了。」
白洵听着女儿这番点评，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他轻咳一声掩饰笑意，心想这群老臣若是知道自己被个奶娃娃说“太嫩”，怕是要气得当场吐血。
可不是么？一个个满脸褶子还在这儿装嫩，简直就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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