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劫后余生

——尸山血海里生还，劫后余生泪暗潸

何云深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那辆冲在最前面九四式坦克，他猛地将一枚手榴弹插在腰间，用牙咬开另一枚的拉环！

“嗤嗤——”

导火索冒出致命的青烟！

“狗R的铁王八，老子送你克见阎王，！！七团的兄弟老子来哒！！”

何云深发出一声震碎山河的长沙怒吼，从残破的掩体后猛然跃出！带着气吞山河的决绝，子弹打在他身上，溅起血花，他却仿佛毫无知觉，眼中只有那辆坦克！

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军曹看到这个浑身浴血、如同魔神般扑来的中国军官，惊恐地举起了手中的枪。

但已经晚了。

何云深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在向前扑倒的瞬间，将那颗嗤嗤作响的手榴弹，连同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狠狠地塞进了那辆坦克履带与车体底部最脆弱的缝隙里！同时，他拉响了腰间另一枚手榴弹的引信！

“轰——！”

“轰——！”

两声几乎重叠的、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破碎的坦克装甲、扭曲的履带和何云深的身躯，冲天而起，周围的日军步兵如同纸片般被狂暴的气浪撕碎、掀飞！

赵大栓和最后几个士兵，在爆炸的火光中，发出了野兽般的最后咆哮，挺着刺刀，扑向了被爆炸震慑住的日军……

高鸣是在一片死寂的腥咸中挣扎着醒来的。

嘴里塞满了凝固的泥浆，一股铁腥味中还掺杂着令人作呕的咸腥——那是浸泡了无数血肉的焦土。

他费力地撑开被干涸血浆糊住的眼睛，天空是污浊的铅灰色，烧焦的木头还在冒着缕缕青烟，刺鼻的焦糊味直冲脑髓。

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骸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定格在这片焦土之上，凝固的血液形成大片大片诡异的黑色土地。不远处，一辆被炸毁的九四式坦克，只剩下一个还在燃烧的钢铁骨架，履带断成几截，焦糊的人体组织粘在上面，触目惊心。

整个世界，除了远处零星传来的枪炮声，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呃……”

他想动，全身骨头却像散了架。一只冰凉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按住了他试图撑起的肩膀。

“别动……高副官……鬼子…还没走远……”

他猛地扭过头。一张同样被硝烟、泥土和干涸血痂覆盖的脸映入眼帘，几乎难以辨认，唯有那双细小的眼睛似曾相识。

“王德彪？”高鸣难以置信。

他最后的记忆碎片，是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和赵大栓他们野兽般的最后咆哮。

“是……是我……”王德彪半跪在高鸣身边，半边脸颊肿得老高，嘴角残留着新鲜的血迹，左耳孔里，一道暗红的血线蜿蜒流下，一直淌到脖子，洇湿了肮脏的领口。他试图搀扶高鸣，动作却显得异常迟缓僵硬。

高鸣借着王德彪的力，挣扎着坐起，目光疯狂地扫过这片死寂的战场。

没有活人，除了他和王德彪。

“人呢？七团的人呢？！”

王德彪看着他，张了张嘴，但最后又低下头，没有回答。

他一把攥住王德彪的胳膊，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变了调，“团座呢？！赵大栓呢？！说话！人呢？！”

王德彪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嘴唇哆嗦着，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深深地、绝望地垂下了那颗沉重的头颅。

这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都…没了？”

高鸣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不可置信的看着王德彪低垂的头顶，——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冰冷而尖锐。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他王德彪活下来？

为什么在这尸山血海之后，他还能活下来？

“王德彪，你是不是又装死……你说!你屋仙人的你是不是有装死才撑到了现在？”  积压的悲恸瞬间冲垮了高鸣理智的堤坝。

“你不也活着吗？”

他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积攒起全身的力量，狠狠一拳砸在王德彪的颧骨上！

砰！

王德彪被打得头猛地一偏，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

他抬手抹掉嘴角再次涌出的鲜血，没有辩解，没有反抗，只是重新挺直了腰杆，沉默地、近乎木然地承受着，那双眼睛直直地看着焦黑的地面，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

“麻辣个巴子的！王德彪！老子问你话！七团的兄弟都躺下了，你这个狗杂碎为什么还站着？！”  高鸣彻底疯了，他扑上去，拳头、巴掌、膝盖，雨点般落在王德彪的头上、身上。

“又是装死！又是装死！老子打死你个孬种！”

王德彪被打得踉跄后退，撞在坦克残骸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蜷缩着，双手下意识地护着头，却始终没有格挡一下。身体因剧痛而颤抖，喉咙里压抑着痛苦的闷哼，却依旧死死闭着嘴，一个字也不说。

“你说话啊！哑巴了？！装死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  高鸣揪住王德彪的衣领，抬脚就要踹下去，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因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变形。

“高副官……”

一个声音如同裂帛般刺破了这片暴戾的死寂。声音来自一片焦枯矮树丛后。高鸣的脚悬在半空，猛地扭头望去。

一个同样狼狈不堪的身影，扶着烧得焦黑的树干，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身上的道服已变得破破烂烂，脸上被烟灰和泪痕冲刷得沟壑纵横，一双眼睛里布满了恐羞。

是清风！

他怯怯地看了一下高鸣，又看向蜷缩在地上那满脸是血的王德彪。

“他…王德彪…不是装死……”  清风一步步挪过来，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他和你一样，是被炮弹震晕的。”

“你怎么在这？”这几天炮火连天，如果不是清风自己不出来现身，高鸣几乎忘记了这个小道士。

“是我……是我当了逃兵！我看见青玄子师兄……”

清风声音哽咽，脸上肌肉剧烈抽搐，仿佛又看到了那极度恐怖的景象，“就在我眼前…我怕了，我脑子空了…只知道跑…一直跑…后来就一直跟着你们……”

清风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望向那辆还在燃烧的坦克残骸：“团座，在……在这。他，炸的……“

高鸣一阵目眩，瞬间站立不稳，退了两步。他缓慢地转过头，再看一眼不远处的那辆坦克，那履带上焦糊的人体组织……

“哇！……”高鸣瞬间觉得翻江倒海，一口呕了出来。眼泪也在刹那间不自觉的洒落一地。

“团座最后吼了一嗓子！‘狗R的铁王八！老子送你克见阎王！七团的兄弟老子来哒！’那声音像炸雷，劈进我骨头里……”

“高副官！你打错人了！该打死的是我！是我清风！”他哭喊着，把头深深埋进滚烫的焦土里，肩膀剧烈耸动，泣不成声。

一直强撑着的王德彪身体猛地一颤，蜷缩得更紧，一只手死死按住了自己的左腹下方。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终于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泄露出来。

刚才被高鸣踹中的地方，迅速被一股深色的、粘稠的液体洇湿了一大片。

高鸣的瞳孔骤然收缩。

“王德彪，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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