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镇竿的号子

沙振海举着机枪扫倒一片日军，对着石老四的尸体喊道："老四你看着！今天这桥谁也过不去！"他拽过两个人，"把炸药包捆在铁轨上，等鬼子坦克过来就拉弦——今天不怕掀翻这桥，大不了再修！鬼子要从这里过，没门！"

……

桥面上，日军的其他坦克已经碾过第三道铁轨障，最前面那辆坦克的舱盖突然掀开，一个戴着皮帽的日军探出头来，望远镜正对着桥洞方向。

“老三！打那狗杂碎的脑壳！”石苍山猛地将手榴弹塞进怀里，汉阳造的枪口稳稳架在断裂的桥栏上。

石老三的枪响得又快又准。那日军的皮帽像片落叶般飞起来。坦克猛地一顿，随即发疯似的往前冲，履带碾过铁轨障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火星子溅起来有半人高。

“还有五十步！”沙振海的声音带着颤，他手里的引线却稳稳拿在手里。

石苍山突然冲了出去：“一组掩护，二组跟我上！把剩下的铁轨往坦克履带里塞！”他知道沙振海的打算——等坦克冲到炸药包正上方再引爆，可这些铁王八跑得比山里的野猪还快，上面架着的机枪杀伤力又太大，如果一味等着它们过去，还不知道要赔上多少兄弟都性命！

必须主动上去！给它们添点堵。

石苍山带着弟兄抱着磨尖的铁轨，像四道黑闪电冲向桥面。最前面的后生刚把铁轨往履带缝里捅，就被后面的坦克机枪手扫中了胸口，身体像断线的风筝，摇摇晃晃，慢慢地靠在坦克上滑了下去。

“他屋仙人的都杂碎！”石苍山红着眼扑过去，接过他手中的铁轨继续狠狠插进履带。坦克突然急刹车，巨大的惯性差点把他甩下去，他死死抱住铁轨，任凭坦克的履带齿在胳膊上烙出一道道的血沟。

“三十步！”沙振海的吼声里带着哭腔。

石苍山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清风的尖叫。

回头一看，小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跑了上来，学着石苍山他们的法子把铁轨插进坦克的履带中，他整个人被坦克带着往前拖。

“清风！撒手！”石苍山吼着，突然从怀里掏出颗手榴弹，等见道清风已经滚落道一旁后，立即拉响引线就往坦克履带里塞。

“轰隆”一声巨响，履带被炸得脱了节。坦克像条断腿的野狗在原地打转，清风趁机滚到桥洞下。

剩下的三辆坦克突然加速。石苍山抓起地上的铁轨，朝着最后一辆坦克的履带扑过去，身后的弟兄们跟着他往前冲，有人举着刺刀捅向随车步兵，有人抱着炸药包往坦克底盘下钻。

“小柱子！快撤！”石苍山看见一个满脸稚气的后生正往坦克履带里塞炸药包，而坦克已经冲到近前，马上碾压道他。那后生回头冲他咧嘴一笑，手里的火柴“噌”地划亮——那是石苍山昨天给他的洋火。

爆炸声震得石苍山耳朵嗡嗡作响，他被气浪掀到桥栏外，半悬在江面上。低头时看见那辆坦克的履带已经炸飞，而后生的半截身子还挂在桥栏上。

“十步！”沙振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石苍山突然从桥栏外翻上来，他看见沙振海身边的七八个黑棋兄弟已经在和十几个蜂拥而来的步兵进行肉搏战。他们把沙振海围在里面，确保他能正确无误导引爆炸弹，而日军也是不顾一切的要往里面砍杀。

远远看着，这个晃动的圆形战场，就像是一个血肉磨坊，厮杀声，刀子戳进肉后又抽出来的呲呲声，以及四溅的鲜血以及分不出敌我。突然，沙振海的左臂已经被砍一刀，却用右手死死攥着引线不放。

石苍山抓起地上的步枪，对着沙振海身边正举着砍刀的日军，砰砰就是两枪。

随着枪声响起，日军倒下，为沙振海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

随着沙振海一声怒吼“老子炸死你们这么龟孙子，狗杂碎！”后，一声今天爆雷。

石苍山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气浪掀飞滚烫的碎石子砸得生疼。

等硝烟散开些，石苍山抬起头。桥面上的铁轨被炸得像麻花，三辆坦克有两辆翻进了江里，最后一辆卡在断裂的桥身中间，冒着黑烟。

石苍山站起来，一步三晃的走在铁路桥中央冲着对面的日军喊：“来吧，孙子门，今天爷爷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后面的步兵看着面前都坦克竟然被这么一群不要命的人给一一解决掉了，说不被吓着，那是扯淡。都是娘胎里爬出来的，没有人不怕死。

一时之间他们有些恍惚，竟不知道是退市进。

如今看见一个中国士兵竟然孤身一身冲着他们大喊大叫，再看看炸得横七竖八的坦克，难保前面不是已经买好了炸弹，等着他们过去的？

“撤！”一个中校，下了命令，日军一窝蜂的像潮水一般退去！

沙振海靠在桥桩上，他看着石苍山，突然笑了，血沫子从嘴角涌出来：“苍山……桥……守住了……”

石苍山点点头，惨淡一笑：“清风，给沙队长包扎！剩下的兄弟跟我来——把最后两捆炸药包搬到断桥处！”

话音一落，他身后，十几个弟兄拄着枪站起来，夕阳的金辉落在他们带血的钢盔上，像给这群铁血汉子镀上了层铠甲。

石苍山突然喊起来沱江船工的号子，古老的号声在遍野哀鸿的嘉善铁路桥上响起，像无数个英灵在呐喊。

“嘿哟——！沱江水哟弯又长，船工的号子震山岗喽！”

黑旗们一听，便齐声接着喊：“左一篙哟右一桨，劈开浪头往前闯~喽喂！”

————

嘿哟——东洋鬼哟莫嚣张，咱的刀哟闪寒光喽！

嘿哟——桥塌了哟魂不散，还有子孙守沅江~喽喂！

————

嘿哟——麻阳舵哟掌得稳，镇竿纤哟拉得狠喽！

嘿哟——守住这桥哟断贼路，死了魂魄站码头~喽喂！

……

歌声里，石苍山将炸药包死死捆在断桥的钢筋上。他回头望了眼桥洞方向，清风正扶着沙振海往远处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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