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亡女纹身的复仇

头顶，灰烬巨树的脉络搏动着，每一次脉动都让现实发出不堪重负的**。零号引擎撕开的裂口如同一个流血的伤口，不断向外喷涌着蓝白色的原生能量和内部那可怖的景象。林烁瘫软在地，呼吸微弱，林澄的哭声是这宏大灾难背景下一丝绝望的呜咽。

“路径不稳定！能量读数在波动！”夜莺的声音刺破轰鸣，带着技术官特有的、濒临极限的焦灼，“裂口在自我修复！天幕系统正在调动资源试图封闭它！”

“能维持多久？”我嘶声问道，目光却无法从高空那噩梦般的结构上移开。那就是目标，赫利俄斯王座下的根源。

“最多十分钟！或许更短！”夜莺的回答掐灭了任何侥幸。

十分钟。穿过这片废墟，突破未知的防御，直捣那颗扭曲世界的心脏？这念头本身就像疯子的臆语。

凯斯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重新给爆能枪上膛，枪栓撞击声在能量的咆哮中微不可闻：“那就别浪费时间了！指挥官，下命令吧！就算用牙啃，也得啃出一条路来！”

就在这决定命运的窒息时刻——

轰！！！

一声绝非来自引擎内部的、极其剧烈的爆炸声从我们侧后方遥远的天际传来！其威力之大，甚至连我们脚下的大地都为之震颤！

所有人猛地扭头。

透过控制室扭曲的强化玻璃窗，只见一艘涂装着老旧联邦标志、船体上布满补丁和烧伤痕迹的中型突击舰——我认得它，是老瘸不知从哪个废品坟场里拖回来、当宝贝一样修修补补的那艘“破晓号”——正以一种决绝的、自杀式的姿态，拖着浓烟滚滚的尾焰，狠狠撞向一艘试图逼近零号引擎区域的、流线型银灰色的“日冕”级护卫舰！

“那是……老瘸的船？！”凯斯失声喊道，眼珠子几乎瞪出来。

疯狂的公共通讯频道里，瞬间被一个嘶哑、癫狂，却蕴含着无尽怒火和某种解脱般快意的大笑充斥！

是老瘸！

“……哈哈哈！赫利俄斯！你这藏头露尾的杂种！老子给你送终来了！”他的声音扭曲失真，夹杂着爆炸的轰鸣和船体断裂的刺耳噪音，“喜欢我的礼物吗？！狗娘养的！”

“日冕”护卫舰的偏导护盾在“破晓号”这种近乎原始的撞击下闪烁了几下便彻底过载崩溃，突击舰尖锐的撞角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狠狠楔入了护卫舰优雅的舰体中部！

更大的爆炸发生了两舰接驳的位置，一团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吞噬了一切细节。

“老瘸！你他妈疯了！快跳伞！”凯斯对着通讯器咆哮，尽管知道这毫无意义。

频道里，老瘸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疲惫却又异常清晰的决绝，仿佛回光返照：“跳个屁……苏槿……”

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穿透所有干扰。

“听着……丫头……那扳手……收好……”

扳手？我下意识摸向腰后，那冰冷粗糙的金属触感一如既往。他这个时候提这个干什么？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背景是彻底失控的警报和真空泄漏的恐怖呼啸：“我女儿……她叫……叶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叶然？！

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命中我的眉心，打得我神魂俱震，几乎无法思考。什么意思？老瘸的女儿？叶然？那个沉默寡言、技术超群、最终为我而死的叶然？是老瘸的女儿？！那个酗酒、暴躁、永远对世界骂骂咧咧的老兵痞……是叶然的父亲？！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我的认知。无数被忽略的细节瞬间涌入脑海：老瘸对叶然超乎寻常的技术信赖、他偶尔看向叶然时复杂难言的眼神、叶然牺牲后他更加变本加厉的酗酒和沉默……

通讯彻底中断前的最后一秒，老瘸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声，伴随着某种小型发射器激活的尖锐蜂鸣：

“……芯片！接着！告诉她们……老子……赎罪了——”

咻——！

一道微不可察的银色流光，从那片巨大的、正在殉爆解体的战舰残骸中猛地射出，无视了能量的干扰和混乱的战场，如同被某种执念引导着，精准无比地穿透了控制室的观察窗（也许是夜莺紧急解除了局部屏障），啪的一声，深深钉入我们面前的主控制台基座上！

那是一枚手指粗细、尾部还在微微发烫的加密数据针！

死寂。

只有引擎的轰鸣和林澄压抑的抽泣。

凯斯张着嘴，看看我，又看看那枚数据针，脸上是彻底的茫然和震惊。

我机械地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握住那枚尚有余温的数据针，将其拔下。冰冷的金属刺痛了掌心。

“夜莺！”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正在尝试解码……权限识别……关联密钥……验证通过。”夜莺的声音也带着难以置信的恍惚，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慢了几拍，“读取中……天啊……”

主屏幕上，滚动的能量数据流被强行切入，一份高度加密的档案被打开。

首先弹出的是一张略微泛白的旧照片。照片上是两个穿着旧式联邦幼童军装、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如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和微卷的头发，笑得天真烂漫。她们手拉着手，额心都点着一颗小小的、奇特的朱砂痣。

照片下方，标注着两行信息：

项目：双生子  ‘鸢尾花’  个体A：叶然  (Ye  Ran)  |  个体B：叶槿  (Ye  Jin)  备注：神经链接敏感度超常，适配‘钥匙’植入。执行分离抚养，观测差异性。

双胞胎？！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叶然有一个双胞胎姐妹？叶槿？

档案快速滚动，显示出大量的实验数据、观察日志，以及……一份绝密的武器系统设计图。那系统的核心，是两个彼此独立却又必须成对激活的、基于生物神经信号驱动的控制单元——档案将其命名为“神经钥匙”。

最终页面定格。

左侧，是叶然（个体A）的档案照，略显清冷，下方标注状态：已失效。最后关联信号：苏槿指挥官随身工具（改造版）。

右侧，是另一个女孩，叶槿（个体B）的档案照，眼神更加倔强，下方标注状态：已失效。最后已知位置：K7区沦陷战役，认定阵亡。关联信号：丢失。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这海啸般的信息。

老瘸……他不仅是叶然的父亲。他失去了两个女儿？叶然，和这个档案里认定阵亡的叶槿？所以他一直活在双重的地狱里？所以他称这是“赎罪”？

“扳手……”我喃喃自语，猛地将一直别在腰后的那把老旧多功能扳手抽了出来。它沉甸甸的，表面布满使用的划痕，是叶然在一次任务后塞给我的，说改造过，更顺手……我从未深究。

就在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扳手手柄上一处从未在意过的、略微凸起的粗糙纹路时——

嗡！

扳手内部猛地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紧接着，手柄上那些看似装饰的、毫无规律的划痕竟骤然亮起幽蓝色的微光，如同被注入了生命，构成一个复杂而古老的神经接口图谱！

与此同时，钉入控制台的那枚数据针也同步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两股能量流——一股来自扳手，一股来自数据针——仿佛失散多年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彼此，发出一声喜悦般的嗡鸣，骤然交汇，猛地注入疯狂运转的零号引擎！

引擎的咆哮声瞬间拔高到一个新的频率，不再是毁灭性的无序爆发，而是某种……共鸣！

控制室中央，那片炽烈的蓝白色能量光团剧烈扭曲、拉伸，不再仅仅是狂暴的能量宣泄。

光影交织，轮廓逐渐清晰。

一个完整的人形被飞快地构筑出来——及肩的发丝飘散，熟悉的作战服款式，略显清瘦却挺拔的身姿……

最后，是那张脸。

苍白，透明，由纯粹的能量和光芒构成，眉眼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却又异常平静。

不再是扭曲的惨叫碎片。

那是……完整的叶然残影。

她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仿佛下一刻就要睁开。

凯斯倒吸一口冷气，连退两步，几乎握不住枪。

林澄忘记了哭泣，呆呆地望着那光影。

整个控制室，只剩下零号引擎与那残影共鸣发出的、如同远古歌谣般的低沉嗡鸣。

亡者的纹章，于毁灭的引擎中，再度浮现。

复仇的路径，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于此刻……彻底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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