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素女
长华惊讶抬眼，就见一向稳重多礼的小师父济弘翻了个白眼，反唇相讥道：“师兄若本领到家，何需受人一箭？吃我这手拙的苦头？”
穆元景哼了一声，慢吞吞地道：“你莫非没听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说这些有什么用？”济弘一边收拾剩下的巾帕药粉，一边絮絮叨叨地埋怨：“多练练本事、再不然多带些人，总得有个防范的手段。”
这话有些道理，穆元景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长华见他面色疲惫，便起身道：“阿弟歇着吧，我晚些再来看你。”
穆元景却立时抬起头来：“阿姊……没有话问我吗？”
长华当然有，只是三皇弟身上带伤，她怎好这个时候啰嗦？但听穆元景有要说的意思，就顺口问道：“阿弟要杀渔帮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早就在想，穆元景去永安镇为的什么。
“若不方便说，就算了。”
穆元景却缓了一口气，慢慢道：“没什么可瞒阿秭的……我阿娘之死，并非意外。皇后身边一个女使，唤王媪，曾两次私下见过伺候我阿娘的医师，只可惜那医师在我阿娘难产而亡后畏罪自尽，王媪也被我冲动之下失手打死……前几天我得到一个消息，王媪此前出宫之后常去一家鱼铺，那鱼铺的老板看似寻常商人，却是渔帮帮众，且在渔帮之中身份不低，我怀疑他们与我阿娘之死或有瓜葛，这才想去永安镇探个究竟……”
长华点头：“原来如此。那阿弟可有收获？”
穆元景摇了摇头，半真半假道：“今日差点就捉到了人，却被救走，只能再派人手去搜寻了。”
长华看穆元景一脸恼恨，倒并无多少怒色，放下心来，道：“我也会叫人留意的，若有消息，必报于你。”
穆元景却道：“不必劳烦阿姊，阿姊事多，无需费心。我已叫贺剑增派人手去追了，下次定不会叫他逃脱。”
长华挑了挑眉，却只道：“也好。那阿弟先休息，我去一趟茂园。”
穆元景点头：“阿姊去吧，这点小伤，又疼不死我，阿姊不必挂怀……”
长华：“……”
她有些不明白了，明明之前三皇弟还主动叫她去呢，现在这个态度，又是什么意思？
“阿弟，”长华转过身，正对穆元景，“你是不是……与王玄思或谢宴不和？”
穆元景怔了怔，飞快道：“没有。”
“没有？”长华越发疑惑，没有不和，怎么在得知王玄思谢宴在茂园之后就变得奇怪起来？
“江左王郎，天下谁人不知？”穆元景垂下眼眸，自嘲道：“这样的人物岂是我能得罪？自无不和。”
哦，那就是确与王玄思不和喽？
长华好笑：“没有就好，若有，我为阿弟，总要远着他些。”
穆元景张了张嘴，终是不好改口刚刚说过的话，只得沉默。
想想三皇弟最后那有口难言的样子，长华便要笑一声。
王玄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三皇弟竟与他有隙……啧，也不知为的什么，不过，想来这其中不占理的多半还是三皇弟。
但谁让穆元景是她的阿弟呢，长华之前说的并非玩笑，三皇弟与王玄思不和，那她日后少不得对王玄思敬而远之，也要保持些距离了。
只是这次承王玄思救护之恩，总要有所表示。
长华清点了药材礼物，正要出发前往茂园之时，就见蹇三回来，还带了个眼熟的小厮，长华曾在王玄思身边见过他。
小厮被人引到长华面前，行了礼，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来：“阿霁娘子，我家郎君有事不得不离开茂园，这是我家郎君给娘子留的信。”
长华取信读了，得知是王家郎主有召，王玄思这才不得不回，他在信中再三表示，说他的伤势并无大碍，叫阿霁娘子切勿挂心，又为匆忙离开无法当面道别而诚恳致歉……言辞之间，只觉坦荡真挚，心平气和，长华读完，越发替三皇弟犯愁。
这么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非但做不成他的友人，竟还叫他看不顺眼，三皇弟那双长在头顶的眼睛还能看得上谁？
再者，王玄思这样的高门俊彦，若是成为三皇弟的敌人，只怕三皇弟将来会因此不好过。
诸般心思一闪而过，长华叫那小厮随蹇三下去进食休整，自去写了回函，交予小厮带给王玄思。
备好的礼物也叫人送去茂园，算是她暗中的赔偿。
做好这两件事，长华便返回到穆元景暂住的居室，见他用了药已经睡着，她便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转身去了押在近旁闲屋中的渔帮帮众那里。
长华想问问董欣阿妹的下落。
哪知被抓的两个都是渔帮的喽啰，除了知道自家帮主姓江名白，大护法姓叶名箫之外，再不知其他。
就连祭祀江神之时请来的扮演仙童仙子都有谁，他们也一点不知晓。
长华虽未抱多少希望，但一无所获，还是影响了她的心情。
从那闲屋之中出来之后，长华便一直皱眉深思，以至于连站在面前的人影都未瞧见，差点将人撞倒。
“素女？”
长华诧异，扶住少女的肩膀，奇道：“你怎在这里？”
未到散学的时辰，素女竟不在学堂，长华的神色便严肃起来。
素女怯怯地看了长华一眼，垂下头去，却又飞快地抬了起来，嗫嚅道：“公主……公主是不是要寻江神祭祀时花车上的仙童？”
长华一愣，随即弯下腰去，柔柔地笑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素女本有些紧张，见公主并无不悦之色，这才镇定下来，道：“我……我可能见过其中的一个，她与她阿父在婆婆那里……吃过索饼。”
长华一惊，声音越发轻柔：“她叫什么，你可知晓？”
素女点了点头：“她叫……欣妹，我听她阿父这样唤她。”
秦欣妹？
真的是她？
长华有些不敢置信，她寻了这么多日都无线索，如今会这么轻易的得到？
“……她长什么模样，你可还记得？”
素女再次点头：“是个好看的阿姊，圆眼睛，白面庞，我听她与她阿父说，想去扮祭祀江神的花车上的仙童，她阿父不同意，说他们还要赶路不能久留，但那个姊姊说，扮仙童可以为死去的亲人增添福祉，她想为她阿娘和阿姊祈福，她阿父才同意。”
这必是董欣之妹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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