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夜宴（一）
是夜，月明星稀，何皇后在她大帐右前方摆下盛宴，邀请诸皇子公主并吐谷浑王子参加。
长华歇了一个时辰，又吃了点心，看完此前饴露收上来的书刺，正要出发，忽见刘傅母走了进来，低声道：“公主，我方才出去，听说皇后娘娘今夜请的宾客，除了皇子公主，还有不少世家子并贵女……”
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长华笑问：“还有什么，傅母尽管说。”
刘傅母倒是没什么新消息，只有一些猜测：“大公主不能与那吐谷浑王子和亲，太子殿下定不甘心，许是他有意叫何皇后请了诸贵女，好在其中择一人选，代替公主和亲吐谷浑。”
长华微微皱眉，点了点头。
这真是一出又一出，使不完的心机，看不完的好戏。
刘傅母便不再说，今夜她陪同公主出席宴会，自得打起十分精神。
长华带了刘傅母与饴露，在饴沙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出了帐幕。
只刚出帐子，就见一位娴静妇人带着一个豆蔻少女并两婢女迎面而来，一见长华，立时笑道：“大公主，妾身有礼。”长华有些疑惑，实在是那妇人与她身后的少女陌生的很，长华确定自己没见过。
但两人俱是礼数周全，看着妇人面上的紧张之色，长华于心不忍，停了下来，客气道：“夫人请起，不必多礼。”
妇人露出笑容来，略显尴尬道：“大公主想是不认得妾身，妾身的夫君，是将作少监陆照文。”
陆照文……那不就是母妃的族兄么？
所以面前这位，便是自己的舅母张氏？
那她身边的小女郎，就是自己的表妹咯？
长华了然，想及去岁生辰礼，陆氏所送的器物颇多，且实用贴心，虽然此前陆氏待她并不亲近，但有这一次生辰礼，长华便对这个陌生的外家生出不少好感。
“原来是舅母，”长华笑了笑，问道：“舅母寻我，是为何事？”
看着大公主略显亲近的态度，张氏的局促少了些，又笑道：“听闻大公主今日在校场上大放异彩，夫君与妾身都很高兴，本欲贺了公主便走，只是……”
张氏面露难色，似是有什么难题未解，长华便不插嘴，只等她说。
张氏叹了一口气，夫君与她前来经山，乃是听闻大公主要和亲吐谷浑，夫君便告了假，急匆匆地赶到了这里，又叫了她来……只是今日大公主胜了那吐谷浑王子，夫君便想同她悄然离去，不想被人认了出来，只得去拜见皇帝，又被皇后知晓，今日夜宴，皇后便给她下了帖子，叫她携女参加。
张氏吃不准皇后的意思，无法，只得来寻长华。
长华看向张氏身后，只见那小女郎面容活泼，双眼明亮，见长华看她，还露齿一笑，娇憨又不怯懦，是个惹人爱的小娘子。
长华便道：“舅母随我一道，表妹尚小，今夜就不必去了。”
张氏面露疑惑，长华便直接道：“朝中尚有不少人支持与吐谷浑联姻，难保还要寻其他人选，眼下表妹还是不宜露面。”
张氏恍然大悟，立时感激地看向长华，又拉身后的少女，道：“莹姜，还不快谢过大公主！”
少女便要跪下去，长华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只道：“自家人，不必多礼。”
小女郎立时睁大双目，异彩连连地看着长华，忽从袖中掏出一物，羞赧道：“我……我以前就听过公主，这回央母亲带我前来拜见，母亲总算同意了。就是时日太短，来不及准备其他礼物，这香囊……是我亲手绣的，送给公主，公主看看喜欢吗？”
长华接过锦囊，只见上面绣着凤鸟兰花，小小的图案栩栩如生，意境也不错，可见刺绣之人花了不少心思。
“表妹几岁开始习女红的？技艺这样精湛！”长华惊叹。
陆莹姜的脸红了，不好意思道：“多谢公主夸奖，莹姜自小便爱乱画乱绣，五岁时母亲为我请了一位师傅，一直学到现在。”
长华自愧弗如，她长到这么大，还真没在女红上用过功，从前刘傅母只会叫她抄经，任务颇是繁重，汤阿姆不舍她劳累，也不曾教过她，是以，长华现在连个手帕都不会绣，在她看来，莹姜小表妹能绣成这样，真的很厉害了。
“表妹绣的真好，我很喜欢，这就戴上。”
长华说完真个佩在腰间，陆莹姜欢喜非常，立时将这个陌生的公主阿姊视为知己了。
张氏便叫婢女将莹姜送回去，自己伴着长华，往何皇后的夜宴上去了。
但当她们到达何皇后面前，就见陆莹姜站在皇后身旁，一脸紧张。
这是怎么回事？
张氏大惊，长华也不禁皱眉，莫非，皇后早就盯着张氏与陆莹姜了？
那这个替代她的人选，莫不就是陆莹姜？
长华面色不变，向何皇后见礼之后，张氏也跟着行了礼，何皇后道：“陆氏江东名门，家中女郎果然出众，张夫人有这等明珠，怎不叫她今夜出来玩耍？”
张氏此时也稳下心神，恭敬道：“多谢皇后娘娘夸奖，妾身与小女俱仰慕娘娘凤仪，日夜盼望瞻仰天颜，只是今夜娘娘办宴，妾身只恐小女给娘娘添乱，就想着改日再带她前来拜见。”
这个理由还算站得住脚，何皇后点了点头，“我只生了太子一个，虽有大公主与二公主两个女儿，却仍觉不足，你这女儿生得明慧，我看着便同我自己的女儿一般，以后可常带她来见我。”
张氏心中一跳，登时背脊发凉，面上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勉强点了点头。
何皇后也不理会张氏，只叫过陆莹姜，问她几岁了，在家常做什么，可会骑马……如此一番，张氏只听得差点要晕过去。
陆莹姜也知道厉害，回得谨慎，但她天性活泼，便是小心翼翼也难掩灵动，何皇后看得喜欢，叫她坐在自己身边，只陆莹姜还未答话，就听那大公主忽道：“母后，莹姜还小，难免礼数不周，叫她坐我身边，我也好看顾一二。”
这还是长华第一回直接与何皇后交涉，幼时的畏惧消失不见，她侃侃而谈，沉着而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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