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夜宴（二）
何皇后同意了。
她对大公主的感觉有些复杂，从前她并未注意过这么个人，便是觉得她身上有些蹊跷也不曾关注，这几日校场之上，大公主表现惊艳，她心中实是有些好感的，只是为着太子不便与之亲近，但也懒得在这些小事上为难。
陆莹姜是世家女，便是心中恐慌的不行，面上也只是微微紧绷，直到坐在了大公主身后，冰凉的手被母亲温热的手掌握住，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仿佛也为这一场夜宴埋下了基调，参宴众人无不正襟危坐，饮酒用食皆规规矩矩，不敢有丝毫逾越。
何皇后坐在上首，左手边依次太子、吐谷浑王子、二皇子、四皇子等，右手边则是大公主、二公主、五皇子、西陵郡主等，何琇、何勰、朱羡之、冯大刀、王玄思、谢宴等人坐于众皇子身后，长华这边，后排依次摆的是何洛珺、扬州刺史柴善之女柴秀姝柴秀娥，另阮平之之女阮玉，并张氏、杜氏等地方豪族女郎的案，四列排开，看着也整齐气派。
长华却心下疑惑，对面二皇子与四皇子之间的席位定是三皇弟的，何皇后不会不请他，可直到开宴，那个属于穆元景的位置却依旧空着。
长华叫人去寻，至今都无回音。
就连何皇后都问了一句，侍人只说三皇子帐中无人，何皇后叫人再去找，但众人皆至，却是不能再等，便叫开宴。
宴上人虽多，却不闻杂声，众女神情皆肃穆，就连穆宝英也不似往日活泼，其余诸女更是少言少动，低头垂目，仿似一只只鹌鹑般屏气凝声小心翼翼，宴上只闻婢女走动时轻轻的脚步声，与四周排开的火炬燃烧的声音。
长华看着穆元景的空位，更无兴致饮宴，正要寻个借口离席，就见何老将军姗姗来迟。
何皇后亲自将何老将军迎进来，引他至皇后身侧的案席上坐，何老将军却不肯，在太子和长华皆站起来让席之时，坐在了右上位长华的位上。
宝英见状，忙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给长华，五皇子穆元平与穆楚怜亦站了起来，依次向下移了一位。
而陆莹姜与张氏也趁机退向第二排，在末席落了座。
待重新坐定，皇帝竟来了，众人又是一番跪拜见礼，皇帝又问穆元景，何皇后将侍人先前的话说了，皇帝便也叫人去寻。
太子却嗤笑了一声，道：“三皇弟莫不是又耍了性子？”
这话自是有依据，毕竟穆元景擅闯皇后宫的事，在座诸人知道的不少，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未出声议论，却隐有赞同之色。
皇帝抬了抬眉，却未开口，众人皆沉默之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忽道：“父皇，母后，三皇弟并非无知孩童，行事皆有缘由，如今迟到，定有缘故。”
长华说完，众皆不语。
无他，皆因那句“行事皆有缘由”——三皇子大闹显阳殿都是有缘由的话，那缘由为何？此举又置嫡母何皇后于何地？
何皇后还算有涵养，此时也忍不住黑了脸。
“大公主，照你这么说，三皇子无论做什么事都有道理了？”
长华却道：“母后，三皇弟未能到场万一是遇刺了呢？那我们现在不应该担心他吗？其他的，于此时而言有什么要紧？”
何皇后：“……”
太子不禁道：“大皇妹当真是伶牙俐齿，可若真是三皇弟遇刺，总该有消息传出才是，到现在都无音讯，可见并非有刺客……”
“那真是再好不过。”长华笑道：“有太子殿下吉言，三皇弟若真遇刺，也定会逢凶化吉。”
太子：“……”
皇帝便道：“好了，萧起已就叫人去查了，想必很快便有消息。今夜皇后设宴，又有何老将军坐镇，慕容王子到临，尔等尽可畅饮。”
皇帝当先祝酒，众人皆举杯，皇帝又对众人勉励了一番，饮过三杯，招了招长华，便要离去。
长华正想跟着走，立时便要起身告辞，但何老将军却向皇帝道：“大公主深谙兵法，老臣见之心喜，还望陛下留人，容老臣与大公主一叙。”
皇帝不好拂何老将军的面子，且何老将军言语之间甚是和善，也不好替长华拒绝，就道：“老将军过誉了，大公主年纪轻轻，懂什么韬略？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老将军休要捧着她。”
何老将军却道：“陛下此言差矣，老臣这双眼睛虽混沌，却还分得清珍珠与鱼目。大公主天赋过人，老臣绝不会看错。陛下也知道，老臣最喜少年才俊，今日观战，颇有感悟，就容老臣与大公主讨教一二吧。”
这……
何老将军谦逊至极，皇帝只好道：“老将军肯指点大公主，是她的福气。阿霁，还不快谢过老将军。”
长华便斟了一杯酒，敬何老将军。
何老将军笑道：“老夫本已戒了此物，但大公主来敬，不可不饮。”说完喝了一杯，畅快道：“好酒！”
长华态度恭敬，却也并不多言，只道：“老将军抬爱了。”
皇帝已经离席，不好再坐回去，嘱咐了两句便先走了。
送走皇帝，众人归坐。
何老将军便盛赞道：“老夫观大公主三场比试，皆有门道，大公主可否告知，师从何人？竟有此等韬略。”
长华愣了愣，不想何老将军对她那些微末小计如此高看。
“并无师承，老将军谬赞了，长华愧不敢当。”
何老将军闻言也是一愣，大公主并无师承？
但见长华面色坦然，他也没再多问，只是想到，大公主没有师父教导就能应对得如此精妙，若有师父，那还了得？
可惜啊，大公主为女儿身，若不然，如此年纪却有这般天赋，大祁真又得一天才统帅，将来何愁不能收复北地，一统天下？
何老将军不禁叹了一口气。
大祁现有的将领大半都曾追随过他，对这些人的能力与天赋，他都了解的差不多。
他膝下两儿，二郎有勇无谋，大郎好些，却也是个庸碌之辈，再看其余诸军，能担起大任的屈指可数，只有北营军统帅朱绍与荆州军统帅江夏王可堪一用，另还有个禁军统领萧起，亦是悍勇之辈，就不知打仗的本事如何。其余诸如南徐刺史阮平之、扬州刺史柴善亦有些才干，却未统过军，上了战场都不知坐不坐得住马……
小将之中尚无惊艳之才，除了大公主。
还有两个，三皇子与那朱绍之子朱羡之，倒也还有些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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