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分道
穆元景全没理会王玄思的侧目,一双担忧又愧疚的眼眸只望着他的阿姊。
他太没用了。
今夜不能将江白斩杀,必将遗患,倘若阿姊的身世之秘走露……
穆元景不敢想。
“对不起。”
长华裹了披风,见王玄思拿了一方布巾要为她擦拭湿发,忙接过来自己擦,刚要开口,耳边就听见了三皇弟失魂落魄的声音。
她微微转头,只见半跪在地的穆元景一脸垂头丧气,额发上滴落的水迹从他面颊滑过,好似无声的泪流。
叹了口气,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将那布巾覆到穆元景的面上替他擦干水气,这才道:“我无事,阿弟不必自责。”
穆元景只不说话,心中除了愧疚懊恼,还有些哀婉无力,但见长华给他擦完,又用那块洁白的布巾随意地往自己面上抹去,他心尖一颤,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渴盼,幽幽地再次蠢蠢欲动。
长华只当他还不甘心,但找到此刻,那江白若未死必已逃之夭夭,三皇弟再是不甘也没用,只能再叹了一口气,撇下他转向王玄思,长华笑道:“多谢表兄。”
王玄思立时回神,失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公主不必见外。”
长华但笑不语,王玄思也就一笑置之,瞥了眼垂目不语的三皇子,他起身又去取驱寒的姜茶。
穆元景摆手拒了蒙夜递上的那杯姜茶,转身便要去看之前揪出来的黑衣人。
只他尚未抬步,便听长华唤道:“阿弟。”
穆元景立时站定,回头望去,只见他那阿姊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姜茶递到他眼前,抬着下巴点了点,声音虽低却不容反抗:“喝了。”
穆元景望着那杯姜茶默然片刻,未饮便已心中滚烫。
他抬眸,只见面前之人满目关切,仿若暗夜之中最亮的星,他忍不住看了会儿,在那双眼眸发怒之前,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姜汁的辛辣顺着喉咙一路杀到了肚腹,他本极不喜这种感觉,但今夜却觉得也没那么讨厌,冰冷的肺腑因了这股热流迅速回暖,让他的四肢百骸重获新生,疲惫的身躯也再次感到了力量。
将那杯子倒着扣了扣,穆元景似一个向夫子交付功课的弟子,邀功般道:“喝完了。”
长华赞许地点了点头,接了那莲纹银杯递还给王玄思的侍从,又从蒙夜手中取了穆元景拒掉的那杯,一气喝了下去,而后笑向王玄思,赞道:“这姜茶颇有效果,多谢表兄。”
又是一句谢……
对比三皇子,这声谢何其生疏。
王玄思无奈笑道:“公主——”
长华亦觉得自己太过客气,反倒无礼,便歉然一笑,不再客套,只望向穆元景,似要与他同行。
穆元景立时停了脚步。
“阿姊先回吧,这里交给我。”说完他又转向王玄思:“劳烦表兄送阿姊回去。”
王玄思立时点头应下。
长华不理他们,却向蒙夜道:“先前抓的刺客呢?”
蒙夜还没回话,穆元景已道:“待我审过,自会告知阿姊。”
长华却有些不信他,总觉得穆元景言行可疑,似乎有什么事想瞒着她。
“我去看一眼,便回。”
“阿姊——”穆元景唤了一声,又不敢拦,只怕行迹太过明显,便瞥向一旁的蒙夜。
好在这次蒙夜十分机灵,立时道:“公主,刺客还在昏迷。”
长华意外:“还没醒?”
“是,刺客身中两处箭伤,许是失血过多,至今未醒。”
长华叹口气,便点了点头,向一旁的季强道:“朱校尉和蹇队主那边怎么样?”
季强没能完成任务,心中愧疚,闻言忙道:“校尉大人与大兄正赶过来,只是……埋伏在山上的弓箭手皆已自尽,似是专门培养的死士。”
长华皱了皱眉,虽不抱希望,却仍问道:“可从他们身上找出线索?”
季强摇头。
穆元景道:“我去看一看,阿姊莫要再等了,快回吧。”
长华亦觉得疲惫,只得无奈点头,分出人手留与穆元景后,便同王玄思往鹿鸣峡外去。
行至半途,忽有一人追了上来,乃是长华留给穆元景的人手之一,他上前报了一个消息,长华顿时大惊失色。
王玄思见状便来问:“公主,出了什么事?”
长华笑笑,只道:“我需回去一趟,表兄……”
王玄思看了长华一眼,只道:“某送公主去?”
长华默了默,却是摇头:“我去去就回,表兄不必折腾。”
王玄思已料到这结果,点头笑道:“公主务必小心,某便在此处等公主回。”
长华颇感抱歉,再次道:“多谢表兄。”
王玄思笑了笑,只道:“公主快去吧。”
长华上马去了,护卫自然也跟着同往。
王玄思听着马蹄声消失在远方暗夜之中,方转向一旁的亲信,幽幽道:“信伯方才又是去了哪里?”
他问的,正是多年来一直伴在他身边的仆从,王信。
王信本是王家第一死士,自从王玄思一门心思外出游历,他的伯父王皓便遣此人跟在他身边护卫,至今也有十数年,自是十分信任。
但最近王信常有异动,王玄思虽懒于俗务,却也并非没有察觉。
“信伯去岁在茂园,抓贼之时便不见踪影,今夜又是这样,玄思本不想怀疑,但却不得不问一句,信伯方才去了哪里?还有,渔帮的帮主江白,到底是什么人?”
王信本一直沉默,听见最后一句却不禁面露惊色,虽很快收敛,仍被王玄思敏锐地察觉。
他面上露出怒色,低声道:“山上的死士,是你所派?”
听着自家郎君笃定的话语,王信终于动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奴愧对郎君,请郎君责罚。”
王玄思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为什么?”
为什么?
王信怎敢乱说,只能叩首。
王玄思了然,能指使得动王信的,除了伯父,还能有谁?
可伯父为何这么做?
王玄思虽不愿入仕,却也知道王氏的立场,伯父向来稳健,并未支持任何一位皇子,毕竟,王谢这等百年大族,不管哪个皇子上位都不可能被完全撇到一旁,既然如此,何必冒险?
可今夜伯父却要将谋害三皇子的刺客灭口,所以,刺客是伯父指使的吗?
为何?
伯父支持的又是谁?
太子有何氏为靠,根本不屑于其他士族,莫不是二皇子?
王玄思不禁皱了皱眉,他虽不关心朝政,也看得出来二皇子志大才疏,虽宣扬擅武,但校场三试,不论是个人武艺还是排兵布阵,二皇子明显比不过三皇子,伯父怎会看得上他?
还有,去岁卢贵妃山陵礼时,伯父明明叫他私下问候三皇子,那时他还以为伯父要支持的是三皇子,没想到……王玄思疑惑了,伯父如此反复,所求为何?
还有大公主,伯父得知他的心意之时并未反对,可大公主与三殿下交好,伯父不会不知晓,如今这般行事,将来叫大公主知道,他又如何自处?
王玄思不禁摸向衣袖下冷硬的铁物,那是大公主所赠的臂弩,他初见之时便觉眼熟,只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曾在哪里见过,而今忽然忆起,他见此物之时乃是幼年,不是在什么古籍之中,而是在伯父的书房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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