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救人（五）
“醒了？”
见慕容握瑜点了点头，显然脑子没坏，人也不傻，穆元景便起身道：“不打扰了，王子好好休息。”
慕容握瑜虽身体虚弱，一双眼睛却比之前还要深沉，他无力地笑了笑，向穆元景行了个草原上最高的礼节，哑声道：“大恩……不言谢，殿下两次救我，我慕容握瑜，铭记在心。”
穆元景却道：“不要高兴的过早，那解药……我亦不能保证完全可靠。”
慕容握瑜点了点头，毒在他身他自然知道厉害，那毒霸道至极，昏迷之前，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要命丧异国。那种时候，别说是一枚不可靠的解药，就是有人拿出一枚毒药来，说那毒药能延缓他的死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吃掉。
“草原勇士……从无虚言。我能醒来，便是殿下之功。殿下不必过谦。”
穆元景便不再说，正要走，却被慕容握瑜再次叫住，之后见慕容握瑜望着他露出讨好的模样，眼睛又一个劲儿地往帐外瞟，穆元景冷冷地开了口：“勿再惦记我阿姊，你若做到，恩怨两消。”
慕容握瑜却不说话，半晌后道：“万一……万一大公主改变心意，青睐于我……”
穆元景心道怎会？他阿姊才没有那么善变。
但不免又想起了已得阿姊另眼相看的王玄思，穆元景心中一阵烦乱，只道：“若我阿姊愿意，我自不会阻拦。”
在慕容握瑜瞬间亮起的目光中，穆元景大步走了出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慕容握瑜才收回视线，随即恶狠狠地用胡语道：“把乌涉带上来。”
慕容握瑜怎样处置他帐中的奸细，穆元景并不关心，他快步走了出来，只想尽快见到熟悉的人影。
很快他就见到了站在吐谷浑人防卫圈外的长华，她正与皇帝回话，回完就听皇帝笑盈盈地道：“……后日封赏，朕已命众臣观礼，阿霁快快回去，养好精神才是。”
皇帝如此重视这一次封赏，却是长华不敢期待也不曾预料到的，她怔愣一瞬，心中思潮鼓荡，一下便汹涌了起来。
“……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且父皇昨日赏我的已经够多了。”
皇帝却畅快道：“那算什么，朕还有好东西要赏阿霁。朕的阿霁这么厉害，朕自然要叫天下人都知晓，这也是阿霁你该得的荣耀。”
长华被夸得有些手足无措，皇帝还顺口打趣道：“阿霁可有心仪之人，若有，明日一并赐婚，也算好事成双。”
一旁的豫章王与穆元光纷纷笑了起来。
长华看了老王爷一眼，见老王爷笑意盈盈，慈和之中只见殷切，并无半分调侃，王玄思的洒脱高逸多半源于此，她不禁微微笑了笑。
再看穆元光，笑得就复杂多了，长华瞥了一眼不理他，只羞赧地向皇帝道：“父皇也打趣我……”
皇帝第一次见长华撒娇，很是受用，不禁笑道：“阿霁已到碧玉之年，也是时候成婚了。咱大祁的好儿郎你尽管挑，朕自要叫你如愿。”
正说着，穆元景已走了过来。
他耳力甚好，一路行来已将长华与皇帝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长华见穆元景出来先惊了惊，待得知是慕容握瑜醒了过来，便放了心。
皇帝又问了几句，知道慕容握瑜不碍事了，也不进去打扰，只对紧跟着出来拜谢的乌铎好生交代了几句，便叫回去。
众人自要陪同，皇帝念在老王爷年迈，不许他再折腾，对穆元光又夸赞了几句后，叫他也先回去，只留着长华与穆元景送他。
一路上自然要长华与穆元景将今夜发生的事一一道来，二人捡着能说的说了，皇帝半晌不语，最后也没说什么，见天色发亮，便叫二人回去休息。
对这个结果，长华虽失望却不意外，她已不再是那个满心怨怪的孩童了，比起那些，她更愿意多想想皇帝予她的封赏。
但令她意外的是，穆元景竟也没什么表示。
毕竟他今夜遇刺，太子不带着人去援助，却亲自拦在鹿鸣谷外，此等行径何其恶劣，再是巧言善辩也不能掩盖其间用意，皇帝不会想不到，却连一声责问也无，三皇弟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见长华频频望来，目光温柔关切，穆元景真不想开口打破，但那目光越来越心疼，他终不忍再叫她担心，便道：“我无妨，今日之仇，他日我亲手去讨，阿姊不必担心。”
这自信狂妄的模样，确实没有一点伤心失落和萎靡不振，不管穆元景是怎么做到的，如她一般只将自己当做臣子，还是将所有的怨望积压心底秘而不宣，只要他能处理的了，长华就不忧心。
“阿弟一夜未歇，快快回去休息吧。”
穆元景却不听，“我送阿姊。”
“不必，几步路而已，阿弟还怕生了意外不成？”长华拒绝道。
穆元景却不说话，只抬了一双漆黑似夜色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
长华无奈：“那毒……也要不了我的命，而且，我现在好好的不是？”
穆元景只道：“阿姊太过仁慈。”
在长华不解的目光中，穆元景咬牙道：“何洛珺罪该万死！”
长华点头，满口附和：“是，阿弟说的不错！”
穆元景看她一眼，叹了口气：“将人交给我？”
长华摇头，她已经跟何琇说好了，岂能变卦？
“阿弟放心，何洛珺在我手里讨不了好。”
单一个叫她荆钗布裙扫地浣衣，想必她都要倍感羞辱，更别说还有更多的活计叫她去做了，这高门贵女必会觉得生不如死的。
穆元景只是恨极了何洛珺下毒谋害长华，但阿姊愿意自己处理，他当然不会逆她心意。
此事就此作罢。
之后一路，穆元景便出奇的沉默。
长华便问他纪松川的事，穆元景答了，道是将纪松川秘密关押在其他地方，不会叫禁军发现，之后便又闭了口，不发一言。
长华有些奇怪，三皇弟虽然话少，可也不曾如这般惜字如金，想了想道：“阿弟，你是不是身子撑不住？若觉得不适，请太医看一看。”
穆元景张了张口，却终究说不出来。
他确实不适，只不过不在身上，却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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