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夏夫子

长大就是一个不断离别的过程，芸娘再有不愿，也只能亲自将儿子送出去。

这天晚上夫妇俩夜话至将近四更天，凌羡睡到五更的时候就起来了，芸娘睡得也不深，他一起，芸娘也立马睁开了眼睛，她一骨碌地坐了起来。

“天还早，你再多睡会儿吧。”凌羡安抚道。

“我得去送你们。”芸娘穿好了衣裳。

凌羡简单地收拾了一番，芸娘见他披散着头发，因此忙上来说：“我来给你梳头。”

她取了妆台上的一把木梳轻轻地与凌羡梳理起来，他头发长，平时也少于打理，因此显得有些打结，她一梳就拉下来不少的头发。

凌羡则显得没什么耐心，他催促道：“随便弄弄我要出去了，大家还等着我。”

芸娘说：“我不是害怕将你的头皮给扯疼了么。”

芸娘与他挽了个发髻，又与他整理好衣裳。她怔怔地望着他，心中生出不舍来。

凌羡被她这样注视着，心中一软，便将她揽入怀中，随即仔仔细细地亲吻了她一遍。直到后来虎头在窗下说话：“父亲大人，咱们是不是该出发呢？”

凌羡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芸娘。

芸娘匆匆整理了衣衫和头发忙跟了出去。

家里人都起来了，甚至郭恺夫妻也赶来相送。

芸娘眼望着凌羡和虎头上了马背，芸娘担忧道：“虎头，要不你还是坐马车吧，骑马不好玩。”

“阿娘我又不是出去玩的……”

当初在她跟前撒娇的那个小不点早就长成一个少年了，也是到了必须要放手的时候。

她还想送出城去，但是被凌羡拒绝了，他朝众人挥手道：“行了，天气冷，你们都各自回去吧。”

这一别，再见又不知是何时。

芸娘以为生活已经将她折腾得足够坚强时，这一刻她心里的防线还是被击溃，人世间最忍受不了的东西还是离别。

她含泪朝他们挥手作别。

家里少了两个男人，突然觉得有些冷清。囡囡见母亲一脸的悲戚在旁边安慰道：“阿娘，爹爹和哥哥不在，但你有我啊。”

芸娘亲了一口女儿的脸蛋，她温柔的说：“对，我还有咱们的囡囡。”

凌樊氏对芸娘道：“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他们爷俩在外面能照顾好自己的。”别看她昨日发那么大的火，经过一夜没想到情绪已经恢复了平静，

“是的。”

送走了丈夫和儿子，芸娘依旧把心思放到了家里。

这天课程结束后她请了夏氏喝茶，支付了上个月的薪俸。

“三个女孩子也够淘气的，这一个月给夏娘子添麻烦了。”

夏氏说：“三个孩子倒还听话，带她们三个也很轻松。说来我该感谢夫人给我找了这个差事，让我每天有事可做，看到孩子们纯真的笑脸什么痛苦都能忘记。”

夏氏年轻丧偶，又立志守节，芸娘敬佩之余只能祝福。

“家里的事都还好吧？”

夏氏点头说：“还行，他们还在给我物色过继的孩子，我接连看了几个都没有满意的。我想养个小女儿的，但公婆那里似乎不怎么高兴。说女娃不继承香火，我也没办法。”

夏氏有才气，又有气节，这样的女子只是生错了时代，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纪，即便婚姻遭遇了不幸，也能依靠自己的双手养活，经济独立、人格独立，至少可以恣意地过一生，没有这么多的桎梏。

“不管什么时候，手里多抓点钱，将来老了也有保障，其他的都是虚幻，只有真金白银永远不会背叛你。”这是芸娘悟出来的道理。

夏氏有些诧异地看着芸娘，她自幼饱读诗书，接受的是儒家思想的熏陶，像芸娘这般直白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芸娘猜到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因此笑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偷不抢你怕什么，活在这世上总得为自己争取点权益吧，夏娘子您说对不对？”

夏氏眼圈一红，方知道芸娘是和她说的是肺腑之言，她点点头说：“你说得很对，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手里有钱才对。”

“对啊，靠人总是靠不住的，当然这些都是我的一些粗鄙见识，夏娘子饱读诗书，懂得肯定比我多，格局眼界也比我高，您也有自己的想法，我的这些话您听听就成。”

“夫人说得没错，夫人活得倒是比寻常人都要通透。”

芸娘无奈地笑笑说：“其实我一早也是个寡妇，只是我的情况和您又有些不同，身边还有个孩子要抚养，没办法，为了孩子必须得坚强。”

夏氏一脸的惊诧她忙问：“都督不是您的原配么？”

“可以这么说。”

夏氏更是惊掉了下巴，心道像凌羡那样的英雄人物为何最终寻了个寡妇过一生？在夏氏看来芸娘容貌尚佳，但距离美人还有一定的距离，不过芸娘活得通透，又有自己的事业，也是个顶聪明的人物，芸娘是靠自己的聪明赢得了现在的一切，这让夏氏无比地羡慕。

“遇上他也是缘分，可遇不可求，好再现在还算安稳……”说到这里芸娘又笑了起来：“说是安稳吧，可你也见了他这里又去远征了，前途未卜，归期不定。我被迫留下来守着他的大后方。这些年聚聚散散也早就习惯了。夏娘子，你也不必烦恼，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只要用心经营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命运这个东西不可能逮住一个人使劲捉弄，总会有否极泰来的时候。”

芸娘的这些话深深地印在了夏氏的心中。

闲聊过后，又说起了女孩子们的功课，夏氏特别说了囡囡：“韵秋这孩子聪慧，就是有些坐不住，定力差一些，比她小一些的锦茵倒要好许多。”

“这个孩子就是淘气，所以我也很头疼，之前管教她比管教她哥哥还要烦心，如今只好请夏娘子多费心思。”

夏氏道：“夫人放心吧，都在我身上，一定会将凌小姐管教好的。这孩子画画不错，我打算好好培养她一下这方面的才艺。”

这也算是因材施教了，看样子请夏氏还真是请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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