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异象再现

“蓁儿，你看那照壁！”

秦怀之的喊声在幽闭的甬道中炸响。

只见那面青铜照壁上的九州纹路骤然亮起，缺失的雍州方位如同撕裂的伤口，从中喷涌出浓稠的黑雾。黑雾在空中扭曲盘旋，竟渐渐凝聚成一座立体光影。

那是一座深埋地底的青铜宫殿！

穹顶高逾百丈，无数青铜锁链如同巨蟒般从黑暗中垂下，末端聚在悬着的一具青铜棺椁，棺身上刻满扭曲的符文，在阴风中“吱呀”摇晃，不时碰撞出令人心悸的金铁交鸣声。棺椁的缝隙间正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在空中拉出细长的丝线，密如蜘蛛网。

地面完全被青铜沟渠覆盖，构成一张巨大的赤红网络。沟渠中奔涌的暗红色液体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不时泛起诡异的泡沫。

仔细看去，那些“液体”之中竟漂浮着无数细小的骨渣，如同被石碾多番压碾而成。

宫殿正中央，一座青铜祭坛直插穹顶。

每一层台阶上都跪伏着等身大小的青铜人俑，它们以最虔诚的姿势双手托举青铜灯盏，幽绿色的火焰在人俑空洞的眼窝中跳动。

最诡异的是，这些人俑的面容都在缓慢融化，铜液顺着脸颊滴落，又在落地前重新凝聚，仿佛在经历着永恒的折磨。

祭坛之巅...

一尊通天巨鼎镇压四方。

鼎身上缠绕的九条螭龙并非死物，每片鳞甲都在有节奏地翕动，龙爪深深扣入鼎身。两颗硕大的黑曜石龙睛中，血色漩涡正在加速旋转，仿佛要吞噬世间万物的灵魂。

鼎腹上的九州山河纹路间，无数血珠如同活物般奔涌。它们在沟壑中汇聚成河，又在特定位置形成血湖。秦怀之惊恐地发现，那些血湖的分布，赫然对应着大秦疆域内的几处重要城池。

“这...这难道就是阴鼎...？”

即便张蓁再强作镇定，声音也已经抖得不成调子。

秦怀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巨鼎后方矗立着一座微缩的骊山地宫模型。说是模型，却足有十丈之高，数以万计的青铜兵俑列成战阵，弩机、战车、宫殿一应俱全。地宫穹顶之上是用无数夜明珠镶嵌成星图，每颗珠子内部都封印着一缕跳动的幽蓝火焰。

“轰隆隆…”

闷雷般的声响从地底传来。

整座微缩地宫模型突然“活”了过来，齿轮咬合的金属摩擦声震耳欲聋。兵俑们整齐划一地转身，战车车轮开始转动，弩机弓弦自行拉满...

“这不是投影！”

秦怀之突然明白过来，“这是阴鼎在推演骊山地宫的运转！”

然而，话音未落，数以万计的弩箭竟然腾空而起，在空中汇聚成一片黑压压的箭云，箭簇上缠绕着血色电光，破空之声如同万千冤魂的尖啸。

“快走，那是真的弩箭！”

张蓁一把拽住秦怀之后退，铜簪在虚空中划出一道金光符幕，箭雨接触符幕的瞬间…

“咔嚓！”

随着声音响起，符幕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碎裂，箭雨的来势却不减，眼看就要将二人射成筛子。

情急之下，秦怀之紧紧怀抱住张蓁，将自己的后背迎向袭来的箭雨，虽然知道这样做无济于事，但他还是想护住张蓁。

突然，秦怀之手腕上的神树纹路爆发出刺目青光。

与此同时，一道光柱凭空垂落，将二人笼罩其中。袭来的弩箭撞击在光柱表面，尽数被挡下，无一支能穿透，金铁交鸣声响彻不停，而且落地的弩箭全都变成绿锈粉末。

再睁眼时，幻境已然消散。

案几上的青铜碎片全都变成齑粉，正在自燃，冒出的幽绿色火苗中，不时浮现出扭曲的人脸。

这时，窗外传来巡夜人沙哑的梆子声。

子时三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滴冷汗顺着秦怀之的额角滑落，在下巴悬了片刻，“啪”地砸在案几上，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竟清晰得令人心悸。

张蓁抬头望向秦怀之，看到他眼中竟有一抹奇特的光彩，那是一种有别于他平时的眼神。

淡漠！

这种眼神如同天穹裂开一道缝隙，亿万年的光阴在其中流淌。眼神里没有轻蔑，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兴趣，仅仅是注视，就像人类低头看一群搬运碎屑的蚂蚁，既不干涉，也不关心。仿佛一切在他眼中，不过是时光长河里的浮沫，转瞬即逝，连名字都不配留下。

威压！

视线相触，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屈膝，低头，如同直视太阳会灼瞎双眼般畏惧。那不是愤怒，不是威慑，更像是天然的法则，蝼蚁本就不该仰望神明。

近乎慈悲般的残酷！

这种眼神像冬日的阳光，明亮却毫无温度。怜悯众生，却不会因为怜悯动容，就像人类不会为踩碎的落叶哀悼一样，看透每个人的命运，却只是沉默地注视，如同命运本身。

超越人性的遥远！

张蓁觉得，此刻秦怀之的双眼不仅与以往不同，甚至都不属于人间，不属于“生灵”，像是两颗冻结的星辰，倒映着宇宙的荒芜。

本来的对视，却像隔着无尽虚空，近在咫尺，也如观画中之人，相隔到永远无法真正触及。

“怀之？”

张蓁患失地轻唤了一声，想要紧紧握住秦怀之的手，却因为他的目光而心生不可冒犯之意，停在半空。

“啊？”

秦怀之发愣地应了一声。

一切恢复正常，张蓁停在半空的手也随之落了下来。

骊山，地宫深处。

就在秦怀之与张蓁的幻象消失的同一刻。

骊山地宫最底层的一尊青铜巨鼎，突然震颤了一下。

鼎身上的九条螭龙的龙眼骤亮，闪动起血色光芒，齐齐盯向悬在半空的那具青铜棺椁，暗红色的血水正从棺椁内涌出，沿着那些“蜘蛛网”流到地面上，泛起一道道白烟。

青铜棺椁剧烈摇晃起来，挣得铁链“哗啦”作响，厚实的棺盖时起时落，似乎有东西想要从里面冲破束缚。

“轰...”

与此同时，距离骊山大墓三里外，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整个大地都微微颤动起来。

正在此处巡逻的秦军锐士猛然停步，手中火把的火苗诡异地凝固了一瞬，随后齐刷刷地倒伏，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

“怎么回事？”

为首的百夫长厉声喝问。

无人应答。

因为下一秒，所有士兵都看到了令他们毛骨悚然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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