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宿命之途
话语间，屈冉抬起枯瘦的手，指向洞外无尽的黑暗，仿佛要穿透那重重山岩与时光的阻隔。
“秦国那令天下震颤的万千象军…它们并非冰冷的死物！那是用我巫阳族人鲜活的血肉、被撕裂的魂魄生生铸就、驱动的战争凶器！”
他猛地俯下身子，凌厉如鹰隼的目光紧紧攫住荆月迷惘痛苦的双眼，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钉在原地，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刻入她的脑海。
“胡亥知晓你的血脉，扶苏也知晓！他们都想利用你！利用你这独一无二的力量，去达成他们各自的野心！因为只有你，巫阳最后的巫女，才能真正唤醒那些沉睡的铜甲，掌控那源自你族亲血肉的怨力，让它们成为焚尽一切的欲望之火！但那火焰…”
屈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只能是复仇的火焰！为我巫阳一族！为这被暴秦践踏的山河！”
荆月听着这些如同诅咒般的话语，眼神中的迷茫更深，仿佛溺水之人抓不住一根浮木。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动作轻微，说不清是抗拒这残酷的真相，还是抗拒这强加于身的沉重使命。
“你是楚国最后的巫女…”
屈冉见状，直起身子，负手缓缓走回篝火旁那块光滑的石座。
随后，他重新盘膝坐下，火光在他布满符文刺青的脸上跳跃，映得那双闭起的眼睛愈发深邃莫测。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如同在吟诵预言：“从你降生伊始，便已注定为复仇而生。这宿命如同刻在你骨血里的符文，是你无论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的烙印。”
他顿了顿，睁开眼，目光投向虚空，仿佛穿透了山洞的石壁，看到了遥远的会稽郡：“吴县的项夫子，乃楚国名将项燕之子。他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如同蛰伏的猛虎，等待撕碎暴秦的那一天。当年，我将你从灭族的血海中捞出，藏入贡鱼车底，托付给他麾下之人…便是为了今日之局！”
“项夫子？”
荆月抬起泪痕未干的脸，眼中充满疑惑，“既然…当年将我托付于他，为何又让我流落燕国…成为影刃的杀手？”
这是她心中积压已久的巨大疑团，影刃的残酷训练，双手沾染的鲜血，那段冰冷黑暗的岁月，这些与“托付”二字何其矛盾！
“凤凰浴火，涅槃重生！”
屈冉陡然睁眼，目光如两道实质的火焰，灼灼地射向荆月，洞内的空气仿佛都因他这锐利的目光而凝固。
“涅槃重生？”
“你以为复仇是什么？”
屈冉反问，声音带着金石般的铿锵，“是温室里娇养的花朵一朝绽放，便能斩断仇敌的头颅吗？”随后，他又将每一个字都砸在荆月的心上，“不！复仇，是世间最残酷、最血腥的磨刀石，燕之影刃，便是能让你重生的熔炉！”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向荆月：“你的血脉之力，是天地间最霸道的凶刃，若不经千锤百炼，不历生死杀伐，不沾血、不噬魂、不在最深的绝望与黑暗中被反复淬炼…你如何能驾驭它？如何能承受那万千铜俑中同族亡魂的滔天怨念而不被其反噬、吞噬，化作只知杀戮的疯魔？！”
说话间，屈冉的目光扫过荆月腕间那道诡异的、仿佛在微微蠕动的疤痕，又瞥了一眼旁边因担忧而面色紧绷的离朱，声音冰冷而残酷：“你体内的巫阳之力，是恩赐，更是诅咒，它需要最极致的磨砺来激发，也需要最坚韧的意志来束缚！影刃的杀伐之道，便是锤炼你意志的熔炉！让你在生死边缘领悟力量的本质，让你在血泊中铸就一颗只为复仇而跳动的心，唯有在那至暗之地经历过彻底的“死”，你才能真正领悟属于巫阳血脉的“生”，才能掌控那焚尽一切的“火”，完成最终的涅槃！”
说罢，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洞内的威压稍减，但话语中的分量丝毫未减：“让你入影刃，非是弃你，而是铸你，唯有从影刃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你才真正有资格谈复仇。如今你做到了，去会稽郡，去找项夫子吧，那里，才是你宿命真正的起点，是火凤…展翅焚天的开端！”
“项夫子？复仇…推翻暴秦...”
荆月失神地重复着，手腕上那道伤疤隐隐作痛。唤醒铜俑，率领它们踏平咸阳，此等想象带着一种毁灭性的诱惑，与她血脉中刚刚被引燃的悲愤和恨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然而，自己能做到吗？
荆月非常清楚，眼下的自己根本做不到。
另一边，离朱始终皱紧眉头。
她看着屈冉那张布满古老刺青、充满煽动性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荆月腕间那依旧残留着诡异流光的伤疤，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她的心头。
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巫祝，对铜俑秘密的了解是否太过清晰？他手腕上那与荆月相似的青色纹路，以及他话语中毫不掩饰对铜俑力量的渴望，真的...只是为了复仇和复楚吗？
一切说辞背后都藏着私欲，虽然眼下看不清屈冉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但是能将赴汤蹈火说成是别人的宿命之人，其背后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肮脏。
如此想着，离朱悄悄握紧了藏在湿衣下的短剑刃柄，眼神锐利地扫过屈冉的袖口，刚才他激动地抬起手臂指时，袖口滑落了的那一瞬，离朱恍惚瞥见他布满符文刺青的小臂内侧，似乎有一个似饕餮纹的轮廓闪过。
那印记的轮廓？
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人的身上见过。
转念之下，她突然想了起来。
是那个剑术绝伦的瞎子！
应该是瞎子，否则双眼不会蒙着素帛。
对，没错！
就是他!
他右手的虎口处，就有这个印记。
离朱的手指在匕首的柄上微微收紧。
随后，她装作关切地俯身扶住荆月，实则借着身体的遮挡，用指尖在荆月掌心快速划了几个字，“勿信，有诈。”
掌心传来的触感让荆月心头一凛，她低垂着眼睫，掩盖住眸中的惊疑，再抬头时，脸上已恢复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顺从。
“没错…”
她缓缓点头，轻声开口，嗓音仍有些虚弱，但语气坚定，“我确实应该去见一见项夫子，应该为族人复仇之事提早谋划。”
屈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布满刺青的脸庞微微舒展：“荆月，你果然没让我失望，巫阳族的血脉终究不会辜负使命。”
离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但仍紧握着匕首短剑，随时准备出手。
荆月在离朱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缓缓走向屈冉，脚步虚浮，似乎仍未从潭水的冲击中恢复。她抬起手腕，露出那道青紫色的伤疤，说道：“可是……我的力量还不够稳定，刚才只是无意识爆发，若真要唤醒铜俑，恐怕还需您的指引。”
屈冉点头：“不错，你的血脉尚未完全觉醒，需要特定的仪式和咒印辅助，而且还需要…”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她的伤疤，荆月下意识躲开。
“需要什么？”
“要获得那卷原本属于楚国的《云梦机枢》，我打听过，好像被一个名为秦怀之的人得到…”
(https://www.24kkxs.cc/book/4241/4241060/11111069.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