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权利的推诿
“廷尉，话不能这样说！”
秦怀之不紧不慢地反驳，“谋逆大案，廷尉府责无旁贷，若事事推诿，陛下面前如何交代？”
姚贾脸上的假笑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何尝不知这卷帛书背后的麻烦。
秦怀之也是不想惹这个麻烦。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谁都不愿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蒙毅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二位，此事关系重大，不如先封锁消息，待查清真相再行定夺，如何？”
秦怀之与姚贾同时看向蒙毅，眼神各异。
秦怀之在心中暗叹，蒙毅这是想为扶苏争取时间，他可以冒死卖给蒙毅这个人情，但姚贾会配合吗？
果然，姚贾阴阳怪气道：“蒙将军此言差矣，谋逆大案，岂能拖延？依我看，应当立即…”
“没错，应当立即呈报陛下，交由陛下定夺！”秦怀之打定主意，截住姚贾的话头，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廷尉，以你所见，咱们此刻便入宫觐见陛下，如何？”
姚贾闻言，脸色微变，立即沉默下来。
秦怀之这一招是直接将他逼到墙角。
若他坚持立即将这件事情呈报皇帝，虽说理所应当，却也显得别有用心，况且蒙毅已经把话说出来，他还要坚持，这分明就是有意跟扶苏以及整个蒙氏作对。
可若不呈报，一旦走漏消息...
姚贾有些意外，没想到秦怀之的年纪不大，行事倒是老练。
这时，院中一阵骚动打破了三人僵局。
一名衣衫不整的术士被押走来，那人满脸惊恐，裤脚还沾着泥，显然是从后门逃跑时被抓回来的。
“启禀府令，这个方士是在后山抓到的，在他身上搜出这个。”秘案监的甲士呈上一块刻着诡异符文的铜牌。
秦怀之接过铜牌，就势说道:“既然廷尉觉得此事有疑，不如先审此人，待查明之后再奏明陛下。”
姚贾眯眼望着秦怀之，突然笑道：“秦府令大人说得是，不过此案重大，帛书还是由廷尉府保管为好。”说着，他就要伸手去夺帛书。
蒙毅突然横跨一步，挡在二人之间：“不妥，此物涉及东郡铜俑一案，也与象军异动有关联，当由秘案监保管才对，这是陛下的旨意，其他人等不得干预！”
他的声音恢复了将军的威严，手又按在了剑柄上。
秦怀之暗笑，顺势将帛书收入袖中：“蒙将军所言极是，倒是在下疏忽了，二位放心，本官自会妥善保管，待事情查明之后，必会呈禀陛下！”
姚贾见状，脸上有些挂不住，干笑地缩回手，“既然如此，本官就先回廷尉府等消息了。”说完，不等回应，转身大步离去，袍袖甩得呼呼作响。
待姚贾走远，院中只剩下秘案监的人和蒙毅的亲信。
蒙毅拱手道：“怀之...”
秦怀之苦笑地抬手：“蒙将军不必多言，今夜之事属实是个麻烦，我也只能做到如此。”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蒙毅，“但...纸包不住火，早做打算为好。”
蒙毅缓缓点头，眼中闪过感激，更多的却是深重的忧虑，他望向已经漆黑的天际，仿佛看到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铜俑...楚巫族...”秦怀之喃喃自语，望了一眼手中的铜牌，转手递给陆戬，“这潭水，看来比想象的还要深啊！”
一阵冷风吹过。
院中火把齐齐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姚贾的马车在夜色中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格外刺耳。
他掀开车帘一角，确认身后无人跟踪后，对车夫低喝：“改道，去左丞相府！”
车夫一惊，手中缰绳下意识收紧：“这个时辰...”
咸阳城里有宵禁，不论官职大小，都不得违律，即便姚贾是廷尉，若是被巡夜之人遇到，也是要受责罚。
“少废话！”
姚贾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走西侧偏门。”
马车在巷陌间七拐八绕，最终停在左丞相府西侧一处不起眼的小门前。姚贾整了整衣冠，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递给门房。不多时，他被引入一间点着昏暗灯烛的偏厅。
厅内，李斯披了一件素色深衣，正在案前批阅竹简，见姚贾进来，抬头望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看竹简，口中问道:“廷尉深夜造访，想必不是来讨茶喝的吧？”
姚贾躬身行礼，额角还带着搜查时的细汗：“丞相明鉴，下官刚从城西一处案发之所归来，发现了...”他压低声音，“长公子手笔。”
李斯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在竹简上晕开。
他缓缓抬头，烛光在那双深邃的眼窝中投下阴影：“什么案发之所？”又何为扶苏的手笔？说清楚。”
“是这样...”姚贾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又说道:“帛书上的字迹与长公子的书写相近，蒙毅也认出来了。”姚贾凑近几步，从袖中掏出一卷誊抄的简册，“下官在来的路上，已经将帛书所书誊写下来…”
说着，他将简册呈给李斯。
李斯阅罢，眉头几乎拧成一条线，姚贾刚要说话，李斯猛地抬手制止，目光如电扫向窗外，姚贾会意，立即噤声。
片刻后，李斯轻击掌三下，屏风后转出两名黑衣侍卫。
“守住五十步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侍卫退下，李斯重新细看简册里的内容，姚贾看到李斯拿着简册的手竟微微颤抖。
“秦怀之什么态度？”李斯突然发问。
姚贾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似乎是想包庇，也是想推卸责任，想把案子推给廷尉府，蒙毅更是明目张胆，说什么天色昏暗，字迹难辨...”
李斯冷笑，将手中的简册掷于案上：“糊涂！”
姚贾一愣：“丞相的意思是...”
“若真是扶苏的手笔，蒙毅怎会当众认出来？”
李斯手指轻叩案几，“秦怀之虽年岁尚浅，却不可小觑，又会接这个烫手山芋？”说着，他眯起眼睛，缓缓摇头:“不过...这帛书的出现未免过于蹊跷了，此等机密之事，要么是口信，要么阅后即焚，怎么还能留存？”
“可那字迹...”
“字迹又如何，难道不能以假乱真吗？”
李斯打断姚贾的争辩，拾笔在竹简上写了一行字，姚贾望去，大惊失色，那字竟与扶苏的笔迹一般无二。
“东郡陨石案后，多少双眼睛盯着长公子？”
他突然话锋一转，“那个发现帛书的陆戬，到底是什么来路？”
姚贾回道：“那人原是蒙毅的亲信，之前蒙毅派他守护秦怀之，之后也就跟着秦怀之...丞相是怀疑他？”
“如此…倒是不应该。”
李斯摇了摇头，随即又吩咐道:“还是要查一下，看他是否…”他意味深长地望向姚贾，“与少公子府有关联。”
此举并非是想偏袒扶苏，他只是想找出事情的真相，只有在得知真相的情况下，才能做出最恰当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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