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何为顺应天道？
秦怀之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视线死死钉在那恐怖的一幕上，一条粗如殿柱的青铜触手，表面布满蠕动吸盘与尖锐骨刺，如同饥渴的洪荒巨蟒，正疯狂缠绕上姬瑕的腰身。
那件象征天子威严的镶玉玄端礼服，在触手缠绕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吱嘎”声，华美的织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柔软，泛起冰冷的金属光泽。更可怕的是那些青铜化的部分正在向上蔓延，如同活物般贪婪吞噬着周天子的血肉。
“姬瑕，献祭吧。”
巫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冷酷与嘲讽，“姬发当年用他的命换来你们的延续，如今你也要用命来平息“墟”之怒，你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献祭于它，你们从来都不是天之子，只配做“墟”的奴隶!”
“吼！”
一声震彻天地的咆哮突然炸响。
姬瑕双目赤红如血，白发在狂风暴雨之中根根竖立。这位垂暮的王者带着不甘，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挣脱触手的束缚。他反手握住那柄镇岳尚方剑，剑身铭刻的古老符文在这一刻全部亮起，散发出耀眼的金红色光芒。
“以吾血，证天道，吾乃大周天子！”
然而，镇岳尚方剑并没有斩向青铜触手，而是随着这声泣血般的呐喊，姬瑕将全身重量压向剑柄，锋利的剑尖刺破玄端，穿透皮肉，直插心脏。滚烫的帝王之血喷溅而出，那些血液中竟闪烁着细碎的金芒，如同熔化的铜汁般灼热。
滋啦...
当血滴落在青铜触手上的瞬间，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蚀声响起，沾染王血的青铜表面立即冒出浓稠黑烟。原本坚不可摧的金属如同烈日下的积雪，迅速变黑、软化、塌陷，最终化作散发着恶臭的粘稠黑泥。
“嘶嘎！”
巫巽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
下一瞬，三座青铜巨塔同时震颤，塔身符文疯狂闪烁。塔顶那些幽暗晶石发出令人心悸的转动声，齐刷刷对准了垂死的周天子。晶石内部，漆黑如墨的能量正在急速凝聚，周围的空气因这恐怖的力量而扭曲变形，甚至出现了细小的空间裂痕。
秦怀之突然感到一阵刺骨寒意。
他猛地抬头，正好对上巫巽那双透过黑光直射而来的眼睛。那目光中蕴含的恨意与讥讽，如同实质般刺入他的脑海，“看清楚了吗？睁大眼睛看吧，这就是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天道，不过是虚伪的谎言，是你...害了巫咸！”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秦怀之心头。
他浑身剧震，脑海中陡然间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牧野之战的烽火、房阿悲怆的眼神、青鸾消散的瞬间...难道房阿当年参与了伐纣？是房阿帮助了姬发？难道.....
“小心！”
张蓁的尖叫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那道毁灭性的黑光已经横扫而来，所过之处，无论是血肉之躯还是坚硬岩石，都在瞬间汽化蒸发！就在死亡即将吞噬他们的刹那...
“啊！”
秦怀之发出一声痛呼，手腕上的神树纹路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青光，剧烈的灼痛感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在这难以忍受的痛苦中，他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时空开始扭曲、碎裂...
砰！砰！砰！
几人如同破布娃娃般被甩出时空裂隙，重重摔在地宫冰冷的石板上。秦怀之艰难地支起身子，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最初的形态，没有任何变化，更没有洪水冲袭的痕迹，仿佛经历了一场梦。
但每个人身上都沾满了散发着腐臭的汉水泥浆，那些浑浊的液体中甚至还夹杂着细小的青铜碎屑，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微光。
“这是怎么回事？”
章邯的神情恍惚，声音沙哑得可怕。
他颤抖着捧起腰间的法器，只见那件号称能测地脉通阴阳的至宝，此刻已经碎成数块。那些散落的水银并未流淌，而是凝固成一条张牙舞爪的螭龙形状，龙眼中还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嬴阴嫚也仿佛从失忆中刚刚苏醒，茫然四顾，又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两步：“你们看那...那尊将军俑...”
众人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血液瞬间冻结，原本威风凛凛的将军俑，此刻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将军俑身披的甲胄上布满铜绿与暗红锈斑，那些锈迹组成诡异的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张脸，分明就是周昭王临终时那混合着痛苦与决绝的面容。
八条粗大的青铜锁链从不同方向缠绕着王尸，锁链上那些暗红色的篆字“巫咸不死，九鼎永锢”正在渗出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地面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这是...？”
卫衡单膝跪地，长剑精准地挑起一片闪着幽光的物件。
那是一枚边缘锋利的青铜鱼鳞，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血色纹路。更可怕的是它竟然还在微微蠕动，仿佛具有生命，鳞片边缘渗出的黑色液体滴落在剑身上，立即腐蚀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似乎全都想了起来，章邯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他伸手想要触碰鳞片，又在最后一刻缩回手指：“骊山兵俑的活化…与巫咸国的青铜邪术真的同出一源…”
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清，“我们都被骗了...从一开始就是...”到底是什么，他说不出来，因为无法理解。
嬴阴嫚小心翼翼地爬上战车，靠近那尊青铜俑，颤抖的指尖轻轻抚过昭王凝固的面容，沾染上的不仅是暗红锈迹，还有一些晶莹的、珍珠般的颗粒，像是融化的玉饰与血肉混合后的残留物，又像是凝固千年的泪珠。
“父王说得对...”
她的声音轻若游丝，指尖仍停留在那冰冷凝固的“泪珠”上，“史书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谎言，昭王没有溺毙...他是为了周王朝的延续，自我献祭了...” 这残酷的真相如同冰水浇头，让她浑身发冷。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头，目光如炬，死死钉在秦怀之脸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商只是亡于周！而非亡于什么失德无道！周用这等邪术献祭君王维系国祚，才是真正的失道！而我大秦，非亡周之人！我父皇扫六合、一统天下，结束数百年战乱，这才是真正的顺应天道！是真正的‘德’！秦怀之，你说，是与不是？！”
“是！”
秦怀之这次回答得斩钉截铁，他完全认同嬴阴嫚对秦始皇功业的评价，“扫平战乱，一统宇内，确是顺应天道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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