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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惊雷埋匣


莫州的风是粗砺的砂纸,日夜不休地打磨着这片毗邻辽境的贫瘠边地。空气里浮动着干燥的尘土气味,混杂着远处碱滩特有的微苦咸腥。几座新垒起的、还带着湿痕的土黄色黏土院墙圈出一片略成规模的院落,正是新迁至此的“格物院”莫州分院——说是分院,实则是凌泉被迫离开汴京后,靠着司马光等人勉强开辟的最后一处立锥之地。夯土墙筑得匆忙,不少地方露出里面参差的草茎,在狂风的撕扯下瑟瑟发着抖。

风声呜咽里,隐隐夹杂着一种异样的喧嚣。不是驼铃,不是马蹄,而是沉闷如夯地般的铁锤锻打、尖锐刺耳的金属刮擦,以及偶尔爆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巨大轰鸣!这声音与荒原的贫瘠苍凉格格不入,如同一头在囚笼里躁动不安的钢铁猛兽,拼命撞击着束缚它的泥坯樊笼。

最西头那座低矮却异常敦实的夯土工棚里,气氛几乎被高温和压力煮沸。几个匠人赤着精壮布满汗油的上身,正围着中间那尊泛着暗沉乌光的巨物拼尽全力!巨大的硬木绞盘被几双粗壮如树干的手臂死命摇动,粗若儿臂的铁链在滑轮组中咬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被灼烤的通红、两端包裹加厚铁箍的硬柚木炮身,在两副特制铸铁“炮龙”夹具的控制下,一寸寸、艰难无比地嵌入同样被烤至暗红的高硬度青铜内膛里!

“一!二!嘿哟!”号子声混着粗重的喘息,匠人们裸露的肌肉贲张如丘壑,汗珠子砸在滚烫的炮身上滋滋作响,蒸腾起浓烈的咸腥蒸汽。

“好!稳住了!套进去了!”工坊大匠头是个瞎了一只眼的老铁匠,此刻那只好眼珠子里全是血丝,死死盯着炮身与炮膛的结合处,声音嘶哑亢奋得变了调!几个负责往炮身包裹铁箍外浸湿麻绳(热胀冷缩加固)的年轻学徒脸上刚露出喜色——

“嘭!!!”

一声突如其来的爆鸣,尖利刺耳!不是炮响,是旁边一个试验台架上一根碗口粗的熟铁管炸了膛!白烟混合着火光瞬间喷出!碎片乱飞!一个靠得太近的学徒惨嚎一声,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扑倒在地!空气里顿时弥漫开浓重的硝烟味、皮肉焦糊味和铁腥气!

“他X的!压药太实!管壁砂眼没查干净!”独眼大匠头气急败坏地怒吼!几个匠人慌忙丢下手里的活计去扑救、救人。工棚内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混乱工棚的门口。

朔风穿过未闭拢的门缝,卷着干燥的沙砾扑进来,吹动了他一身洗得发白、浆得硬挺的长衫下摆,吹得他额前几缕未束的碎发摇曳,却吹不动他挺直如松的脊梁和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凌泉就那样沉默地站着,目光越过惊慌的匠人和地上蜷缩呻吟的学徒,穿透灼人的蒸汽与呛鼻的硝烟,精准地落在那尊刚刚艰难套完膛、正被冷水“滋滋”猛喷降温、散发着钢铁与汗水混合气息的庞大青铜巨炮之上。瞳孔深处,一丝冰冷的锐利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这失败的血腥代价,仿佛不过是冶炼炉边必然溅落的火星,不值一提。

“院…院正!”独眼大匠头猛地回头看到凌泉,脸上那点因事故残留的暴躁瞬间被慌乱取代,连忙一瘸一拐地迎上来,那只独眼里带着深深的歉疚和自责,“让您见笑了!这帮兔崽子办事不过脑子……”

凌泉抬起手,掌心朝下虚虚一按。一个简单的动作,奇异地让大匠头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凌泉踱步上前,绕过地上那滩血和呻吟的学徒,仿佛脚下只是路边的石子。他径直走到那尊巨大的新炮前,抬起苍白的手——那手干净整洁,指甲修得一丝不苟,与周围黝黑粗粝的工匠手形成刺眼对比——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抚过冷却水还未褪尽、粗糙中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青铜炮身。

他的指尖最终停留在炮口附近一处略显粗糙的铸造节点上,微微停留片刻,像是在感受那冷硬物件下潜藏的热量与力量。然后他收回手,目光扫向大匠头,声音平稳无波:“铁质锻件砂眼的问题,苏记船坞那批用‘水压捶锻法’出来的熟铁管可用作炮管内胆。比例……七分熟铁,三分精钢叠锻。炮箍铁料改用‘灌铅渗碳法’,司马相公昨日遣人送来的密州矿图里有标注地点。”他顿了顿,眼神没有半分动摇,“下次炸膛,我要在靶场上看到敌人碎尸。”

平静的语调里,是不容置疑的铁律。仿佛刚才流的血,仅仅是为下一发成功鸣响预付的砝码。

大匠头喉结剧烈上下滑动了一下,独眼里最后一点燥气也被这沉甸甸的平静压了下去,剩下的是凛然的敬畏。“是!院正!小的记死了!”

“相公!”一个清越又带着点急切的女声在工棚门口响起。白芷抱着一摞厚厚的宣纸账册站在那,风吹起她额前鬓角的几缕发丝,额角一道浅浅的疤痕(青霉素提取时实验爆炸留下的印记)在棚内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她微微蹙眉看着棚内一片狼藉和血腥,目光扫过凌泉冷玉般的侧脸,声音下意识地放低了些:“东厢库房那边……凌云的人到了,东西不少,您……”她犹豫了一下,似乎想找个不那么刺激的字眼,“……得亲自点看。”

凌泉没说话,只是轻轻拂了一下袖口沾上的几点浮尘,转身径直往外走。白芷立刻抱着账册跟上,脚步轻快。

一出工棚的喧嚣,寒风立刻裹挟着砂石扑面而来。凌泉微微眯起眼。脚下不再是夯实的泥地,而是踩在一种细碎的、金红色的小砂砾上——那是试制火铳后留下的、炸碎又飘落的劣质铜砂,从苏浙旧矿采的,纯度差得令人发指。

穿过几排新起的土胚房和叮当作响的制铁工棚,便是东厢临时圈出的库区。还没走近,就听到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骚动。十几个负责外围警戒的苏记护卫(都是苏月白亲自筛选送来的子弟兵),正围着一只只巨大的、裹着厚实油布和麻绳的箱子。箱子沉重无比,需四五条壮汉才能撼动,搬运时留下深深的拖痕印在冻土上。

库房门敞开着,一股浓郁的、崭新的木箱与桐油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但这股气味下,隐约透着一股子让人血脉躁动的特殊味道——铁的冷、硝的刺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硫磺火气!

“都轻点!摔坏了把你们当军饷填炮膛里去!”一个穿着苏记管事服色、脸庞被海风和日头浸成酱紫色的精干汉子(正是曾随凌云在琼州作战的黑胡子)哑着嗓子低吼,眼睛却和那些搬运工一样放着光。看见凌泉和白芷过来,立刻换上恭敬得近乎谄媚的笑容,小跑着迎上,腰都快弯到了地上:“凌院正!夫人!一路紧赶慢赶,可算把这宝贝疙瘩送到您手上了!”

凌泉脚步不停,直接步入库房深处。目光落在那几口最大、明显刚撬开封盖的特制木箱上。

嗡!仿佛一头沉睡的金红色巨兽在眼前睁开了眼!

暗色的木箱衬托下,里面躺着的物体散发着一种原始的、令人心悸的诱惑。一块块天然形态未经雕琢的金块!大的如顽石,小的如犬齿!表面粗糙地包裹着沙粒,边缘凝固着深色熔岩痕迹,在库房昏暗光线中,也难掩那最本质的、如同凝固旭日般的灼目光芒!

而在这些充满野性力量的金块旁边,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数十根被厚厚油布细心包裹的长条形物件!每一根都足有丈许长!油布无法完全隔绝里面泄露出来的气息——浓烈刺鼻的火硝味!还有一种精炼过的、带着金属冰冷锋锐感的硫磺腥气!

更触目惊心的是一旁另一个敞口箱里散装的东西——那不是普通军械!

是一只只经过粗糙冲压、呈现出完美流线尖锥形的——铜弹头!带着新鲜的铜绿色泽,在光线下闪烁着凶器的冷光!

这景象让跟进来的白芷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凌云在南洋搞出了大动静,但没想到是这般……赤裸裸、血淋淋的财与杀器!

就连自认见惯风浪的黑胡子也再次被这些黄金和炮弹晃得眼晕,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老大……哦不,二爷说,这趟船走得……不太平!X的,撞上一帮子没眼色的海蛇(指吕党暗中勾结的海匪),折了好几个得力兄弟!亏得二爷新搞来的‘神机炮’够狠!一炮就把那群杂种的破船送海底喂鱼了!这些金疙瘩和炮弹头,是……是老大特意吩咐,先用海船运到明州,再换上运河内船,裹在丝绸茶叶里,又走陆路加急才送来的!”他说着,语气里带着敬畏和一丝自豪,小心翼翼地捧上一个精巧扁平的小乌木盒子,恭敬递给凌泉:“这……这盒子里头,是大当家……哦不,二爷特意挑出来的……‘心意’!”

凌泉没有去看那满箱的金块与炮弹,目光落在黑胡子奉上的乌木盒子上。盒子边缘嵌了细细一圈金丝线,看着古朴雅致。他接过,指尖在冰凉的木面上停顿了一瞬,然后“咔哒”一声打开了铜扣。

没有预想中的金玉珠宝。

盒子内衬是上好的深紫色绒布。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戒指。材质奇特,非金非玉,呈现一种温润凝脂般的质感,却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点点梦幻般的七彩毫光,如同深海中沉睡的星辰碎片!戒指的指环部分明显被重新锻造过,呈现出一种柔和的圆环弧线,上面没有镶嵌宝石,只有一圈细密如沙的海波暗纹。而那泛着七彩光泽的戒身底部,极细微处却沁出一线凝固的、近乎墨色的暗红,如同生命最后的烙印!

珊瑚金!并且融化了血!

凌泉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他合上盒盖,手指在那冰冷的乌木表面轻轻摩挲了一下。

旁边的白芷却似乎认出了什么,眼神骤然复杂地看了一眼凌泉合拢盒子的手。她记得苏月白曾向她抱怨,自己最心爱的一枚南珠戒指在去琼州谈珊瑚金商路时……遗失在了风暴里。

凌泉将乌木盒子随意塞入宽大的袖袋,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物件。他抬头,视线仿佛透过厚重的库房屋顶,落向莫州荒原深处,落在更遥远的、风沙更为暴烈的西北方。

“告诉凌云,”他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千钧的分量,如同冰冷的铁器互相敲击,“金子是好钢。让他把爪子磨得更利些。爪哇,太小了。我要他的‘神机炮’,能在整个南洋炸响。还有……”他目光扫过那堆粗糙狰狞的金块,“这些血汗钱,别都花在船上。分一半出来,去延绥、榆林、甚至更西边的秦州……买马!最好的河套马!不要阉割过的骟马,我要牙口三岁以内的小公马!要能上阵冲锋的烈马!”他顿了顿,语气加重,“挑人的差事,交给胡三刀。他知道我要什么样的人。”

黑胡子猛地挺直腰板,独眼里精光四射:“喏!小的记住了!回头就去寻胡三刀那老小子!”

白芷看着凌泉那张在暗沉金块背景映衬下、更显得清冷如冰的侧脸,心头莫名一颤。组建骑兵?格物院造炮造火铳还不够,还要……?她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凌大哥!买马练兵……这动静太大了!咱们格物院现在顶着风尖走路,万一……万一被有心人捅到汴梁去……”她没说完,但那担忧溢于言表。最近传回的京中风声,已是山雨欲来。

“风?”凌泉终于侧过头,看了白芷一眼。眼底那潭深水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波澜。他嘴角似乎微微向上扯动了一下,一个冰冷却带着某种奇异力量的弧度。“风来了,才要造船(指打造火器),养马(指组建骑兵)。等人把刀架在脖子上,就只剩死路一条。”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刀锋,“你的‘金疮灵’(白芷研发的高纯度消毒酒精)炮制如何了?伤兵营那边的烈酒消毒效果太差,疮口绿脓不断。”

话题骤然从金戈铁马跳到医药,白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哦……酒精提纯的难点在冷凝管密封材料,前日沈括先生托人送来了几段火山地脉采的‘琉璃根’管,密封性极好!出酒纯度高,滴在皮肤上瞬间挥发,清清凉的,就是那股冲鼻味儿淡不下去,闻久了脑仁儿疼。”她说着,眉宇间也浮起忧虑,“还有剂量难控,用少了没用,用多了……上次那个箭创的弟兄,被我擦拭后整块皮都绷得又红又硬,吓得我还以为……以为又要生绿毛了。”她懊恼地用指甲掐了掐自己手指肚。

“绿脓不长就好,脱层皮死不了人。”凌泉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沈括给的那些‘小虫图谱’(早期显微镜观察病菌的素描),你多研习。再找几个……身上有新伤、又自愿的匠户子弟去试药。记录清楚。军中刀箭毒创远比疟疾更凶险十倍。‘青霉泪’(青霉素)可遇不可求,眼前能捏住的刀,唯有‘金疮灵’。”他提到“青霉泪”时,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在触碰某种无形的丝弦。

白芷用力点点头:“明白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惊惶的人声!

“……司马相公急信!八百里加急!”

库房内骤起的喧嚣瞬间被这惊恐的喊声压了下去!刚才还在为黄金和炮弹兴奋的苏记护卫们猛地转身,手握刀柄!黑胡子脸上的得意也瞬间凝固!

一个浑身裹满尘土、连帽兜都结了层霜花的驿卒几乎是滚跌撞进了库房门!他脸色煞白如鬼,嘴唇冻得乌紫哆嗦,手里死死攥着一个用数层油布严密包裹、还缠着象征十万火急三根红羽的狭长竹筒!竹筒筒身还沾着点点深褐色的……早已冻硬的泥点?不,那是喷溅上去又凝固的暗红色血痂!

“院……院正!司马相……相公密信!”驿卒的牙齿磕碰着,嘶哑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汴……汴京……朝议……吕……”他仿佛喉咙被掐住,后面的话哽在剧烈喘息里,只是将那根染血的铜筒拼命往前递!递到凌泉面前!

库房内瞬间死寂!落针可闻!连那令人不安的火硝和硫磺气味,都被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暂时冻结!白芷猛地攥紧了怀里的账册,指节用力到发白,手心里的汗浸湿了宣纸!黑胡子屏住了呼吸,那只独眼死死盯住那根带血的竹筒!

凌泉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依旧如寒潭古井,深不见底。他只是伸出了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缓慢而稳定地接过了那根冰冷沉重、沾满血污和风尘的铜筒。仿佛只是接过一件极其平常的物品。指尖触碰那凝固的暗红血块时,如同触摸到莫州荒原上凝结的冰渣。

他一手捧着铜筒,另一只手用那干净如白芷医纸的指甲,轻轻巧巧地剔断了筒口的火漆封泥。动作稳定得没有丝毫颤动。

库房里所有人的呼吸在那一刻似乎都停止了。连狂风的呜咽声也远离。

他展开里面薄薄的、布满褶皱的黄麻纸信笺。

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游标卡尺,在那几行狂放急促、显然在极度仓促甚至恐惧中草就的熟悉字迹上一掠而过。

【君实手叩凌泉吾兄台鉴:

党争凶险,骤起波澜!吕惠卿老贼,今晨纠集门下谏官七人于紫宸殿外撞阶死谏!血染丹墀!陛下惊悸动摇!苏颂、王韶诸君已被勒令闭门待参!新党倾覆在即!格物院众矢之的!速决速断!】

字迹如同濒死者最后挣扎而写,每一个顿笔都带着绝望的喘息,力透纸背!司马光一生谨严方正,下笔从无潦草,此封信却如同被狂风撕扯过的残叶!

信的最后一笔拖曳出长长一道,像是失力划开的口子,又被一大片深褐色的痕迹侵染模糊——那绝不是寻常墨迹!

轰!!!!

几乎就在凌泉目光扫完最后那行字的刹那!格物院东面靶场的方向,猛地爆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如同开天辟地般的恐怖巨响!

地动山摇!

库房夯土墙和顶棚的灰尘簌簌如雨落下!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旁边架子上几个盛放青铜配件的大木箱子竟被震得哗啦倾斜,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撞击!门外拴着的驿马惊恐地嘶鸣挣扎!

库房里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巨响震得东倒西歪!白芷惊呼一声差点扑倒!黑胡子一个趔趄撞在身后的金箱子上!连一直稳如磐石的凌泉都身躯猛地一晃,脚下立足不稳!手中那带血的铜筒几乎脱手!

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炸得人瞬间失聪!大脑一片轰鸣空白!

死寂。巨大的、如同万物初开前的混沌死寂。仿佛那惊天巨响吸走了世间所有声音。

凌泉站稳了身体,在一片呛人的烟尘弥漫中抬起头。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微微转动着手腕,仿佛活动了一下因为紧握竹筒而有些酸麻的指节。目光越过库房破洞木门投射进来的、卷着灰尘的光柱,望向靶场方向那片遮天蔽日的黄黑色烟云。那硝烟之浓,几乎遮蔽了午后的天光。

成功了?“惊雷炮”成了。

但那炮声带来的短暂寂静,却比刚才的任何喧嚣更令人窒息。他攥着铜筒的手,终于因为用力而指节根根凸起、泛起青白。袖口中那枚用血与珊瑚金淬炼的戒指,轻轻硌在腕骨上。

烟尘缓缓沉降,库房外的阳光重新艰难地挤进门口,照亮凌泉脚下一小片狼藉的地面。就在那摊刚刚溅落的血污旁边,一只不知何时被震得从墙上角落摔落、肚子爆开浆液的黑陶水杯碎片里,一只尚在微微抽搐的、比米粒还小的褐色虫子尸体混在浑浊的泥水里。

凌泉的靴底,带着莫州城外的干泥和浮尘,无声无息地踩下,碾过那只虫子碎裂的粘腻尸壳,将它和那片湿漉漉、残留着水蛊病特有腥气的泥水,一同深深印入脚下冰冷的冻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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