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兑水
它没有冲过来，而是迈开两条粗壮的腿，一步一步，朝着陆轩的方向挪。
工地上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都别停，”陆轩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把圈围起来，用最粗的木头，扎深点。”
赵龙咬了咬牙，吼了一嗓子：“都动起来！快！”
锤子敲打木桩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急促。
巨猿走到离空地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它看着陆轩，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菜叶，嘴边的口水又开始往下滴。
陆轩手臂一扬，手里的菜叶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那片空地的正中央。
巨猿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它走进那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捡起地上的菜叶，塞进嘴里，又露出那种飘飘然的表情。
“看见了？”陆轩冲着巨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以后，你的饭，就在这儿吃。”
他说完，也不管那大家伙听不听得懂，转身就走。
巨猿吃完那片叶子，没再追。它看了看安小柒那边的菜地，又看了看自己脚下的这片空地，最后，它竟然一屁股坐了下来，就坐在那片空地的边上，不动了。
它这是……赖上这儿了？
赵龙他们一边玩命干活，一边用眼角偷瞄那尊大神，手脚都快不利索了。
那头红毛巨猿，被汉子们起了个外号叫“大红”，它一屁股坐在那片给它圈出来的空地边上，跟个门神一样。它也不闹，也不吼，就是偶尔拿眼睛瞟一眼安小柒那块菜地，喉咙里发出点声音。
谁都听得出来，那是馋的。
有了这尊大神坐镇，这天连只兔子都没敢从林子里出来。
第二天一早，陆轩没惊动任何人，独自提着几个空水囊进了山。
等他回来时，已是晌午。他绕开工地上忙碌的众人，径直走向安小柒的草药棚。
“给。”他把沉甸甸的水囊扔在桌上。
安小柒一把接住，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警惕地朝外面看了一眼，才把水囊藏进一堆草药底下。
“省着点用。”陆轩交代了一句，就出去了。
到了晚上，工地上的人都歇了。火堆烧得正旺，汉子们围着火堆，撕着烤熟的猪肉，大口喝酒。
陆轩没过去凑热闹。
他找到了正在灶台边收拾碗筷的柳如烟。
“柳姑娘。”
柳如烟回过头，手里还拿着块湿布。
“去把安小柒叫上，到我那屋里来，有事跟你们说。”
柳如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擦干了手，就往草药棚那边去了。
没一会儿，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陆轩那间还没完工的木屋。屋里没点灯，月光从没装窗户的口子里照进来，地上落着几块斑驳的光。
安小柒一进来就问：“陆大哥，神神秘秘的，干啥呀？”
柳如烟站在她身后，没说话，显得有些拘谨。
陆轩靠在一根木桩上，双手抱在胸前，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
“我这个人，没什么规矩，”他开口了，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但有一样东西，最恨。”
安小柒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柳如烟的手指，悄悄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背叛。”
陆轩从阴影里走了出来，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人，有过什么过去。到了这儿，跟着我，就只有一条路能走。”
他看着安小柒，又瞧了眼柳如烟。
“今天，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哪天，你们俩谁起了歪心思，敢背叛我……”
他话音一顿，声音像是淬了冰。
“那后果，你们俩的小身板，可扛不住。”
屋里头的空气瞬间就凝住了。安小柒死死咬着嘴唇，一双眼在黑地里，直勾勾地瞪着陆轩。
柳如烟的肩膀筛糠似的抖着，她把头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
“我……”安小柒先憋不住了，嗓子眼发干，“我爹死了，娘也没了。我从那屋子里出来跟着你。你要是信不过我，现在就把我撵走。”
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安小柒，不干那种事！”
陆轩视线转向柳如烟。
柳如烟猛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月光下她的小脸煞白，眼神却出奇地稳。
“如烟的命是公子捡回来的。”她弯腰福了一礼，“公子的话，如烟刻在心上了。若有违背，不用公子费心，如烟自己了断。”
她一字一顿，话说得又慢又清楚。
陆轩盯着她俩，脸上的线条这才松快了些。
“行了，记住今天这话。”
他话锋一转，利索得很，“叫你们来，还有另外一桩事。”
他朝着草药棚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那块地里的菜，你们也看见了。”
安小柒跟柳如烟齐齐点头。
“那玩意儿长得太快，太招摇。工地上人多嘴杂，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就是个天大的麻烦。”陆轩下了命令，“从现在起，那块地归你们俩管。”
他看向安小柒，“你脑瓜子活，想个辙让那菜长得慢点，看着跟地里的大路货差不多，别那么扎眼。”
“这……”安小柒犯了难，“那泉水劲儿太大了，种子丢进去，浇点水就疯长。想按住它，可不容易。”
她拧着眉头，手指头在自己衣角上都快绕出个疙瘩。
柳如烟在旁边蚊子似的哼了一声：“药要是太猛了，大夫都让病人……兑水喝。”
安小柒眼睛“噌”地一亮，猛地一拍巴掌！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兑水！”
她激动得脸都红了，冲着陆轩喊：“陆大哥，我拿普通的井水，把那泉水给它冲淡了再浇！这样药性淡了，菜肯定长得慢！说不定样子也变得普通了！”
“去试试。”陆轩点了下头。
三个人立马摸到那块菜地边上。
安小柒手脚麻利地找来两个木碗，从水囊里倒了一丁点温泉水，又舀了大半碗井水，混在一起。
她挑了棵刚冒出芽尖的青菜，把那碗混过的水，浇在了菜根上。
浇完水，那菜苗没看出什么变化。
安小柒心里没底，抬头去看陆轩。
“先这样，”陆轩道，“明早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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