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暗流汹涌

小荔爸妈带着小荔和金宝回到王家屯时，天色已经黑透。屯子里，英子正焦急地喊着金宝的名字。

金宝一听姐姐的声音，兴冲冲地答应：“姐！我在这儿呢！”撒腿就跑到英子身边。英子又急又气，照着他屁股就拍了两巴掌：“天都黑透了不知道回家！家里都以为你丢了呢！”

金宝嘴一瘪，委屈得眼泪直打转。小荔赶紧上前解围：“英子，别打金宝。我俩去公社送大伯娘了，然后一直等着和我爸妈一起回来的。”

英子好奇到：“大伯娘这是去哪儿呀？我说晚上没看见她，大伯刚才还问呢。”

小荔立刻给大伯娘找了个无可指摘的理由：“大伯娘说，国梁哥家嫂子怀孕了，身边没个老人照应，她不放心，得赶紧去看看儿媳妇。”这理由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几个人边说边往家走。到家后，小荔主动去了大房屋里，把对英子说的话又对大伯复述了一遍。

老太太原本正拉着大儿子嘀咕大儿媳的不是，埋怨她天黑都不知道回来做饭，太不懂事。现在一听这缘由，话堵在嗓子眼儿里，憋得难受——总不能说不让去看怀孕的孙媳妇吧？这口气上不去下不来，老太太只能气呼呼地摔摔打打进了厨房，准备做饭。

没过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老太太惊怒交加的嚷嚷声：“哎呀！天老爷！家里的粮食咋少了这么多？！肉呢？肉咋也没了？！”声音尖利，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家里人闻声都跑了出来。金宝刚想张嘴说“大伯娘拿走了”，就听小荔抢先一步，语气平静地解释：“大伯娘走时说，新嫂子怀孕了，得补充营养。家里没啥好东西，就拿了些粮食和肉给送过去。”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铁青的老太太和旁边有些懵的张彩霞，接着说，“大伯娘还说，家里都是大人，凑合吃点就行，可不能亏了孕妇，肚子里怀的可是咱家的第四代！”

老太太气得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分明是对我留彩霞在家吃饭不满意！偏生人家句句在理，没明着顶撞，更叫人窝火！

小荔见火候差不多了，当着全家人的面，话锋一转，问张彩霞：“彩霞姐，你中午不是说，二姑家的大小子过几天也来咱们屯子下乡吗？是不是？”

张彩霞还没完全搞清家里这粮食风波，下意识地点点头：“对啊，本来想跟我一批来的，可惜名额满了。我妈说托了人，下批指定分过来。”

这话如同冷水滴进热油锅，全家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尤其是大伯——一个吃白饭的已经气得媳妇卷粮跑路了，这还要再来一个？这家非散架不可！

老太太和老头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孩子要下乡，连个招呼都不打，这眼里还有他们老两口吗？

大伯深吸一口气，一锤定音：“妈，天不早了，先做饭吃饭。明儿个起，彩霞就在知青点吃吧。家里粮食不多了，得熬到秋收才能分新粮。总不能为了别人家的孩子，让自家人饿肚子。”

张彩霞一听大舅直接断了她在姥姥家吃饭的路，气得眼睛直冒火，可看看屋里压抑的气氛和众人难看的脸色，到底没敢吱声，只能把火气憋在肚子里干生气。

老太太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老头子发话了：“听老大的，赶紧做饭去！”一家之主开了口，老太太只能憋着气，骂骂咧咧地回了厨房。锅碗瓢盆被她摔得叮当响，咒骂声也传了出来：“……这个黑心肝的败家娘们儿！只顾着她自个儿生的小崽子，不顾家的白眼狼！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咋让这么个玩意儿进了门！……”骂完媳妇不解气，又骂儿子：“……窝囊废！连个媳妇都管不住！……”

这顿骂，从做饭开始一直持续到吃饭结束都没停歇。最后，老太太气撒不出来，冲着西屋喊：“英子！胖丫！天都黑透了，送彩霞回知青点去！”

小荔一听就恼了：这是柿子专挑软的捏，拿我们撒气呢！小荔爸脸色一沉，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妈，小荔还没吃完呢。等吃完了，我送彩霞回去。”

他心里也寒了：父母不把他当回事也就罢了，连孙女在他们眼里也是可以随意使唤出气的？心底那点残存的温情又冷了几分。

二伯娘屋里静悄悄的，一家人围着桌子默默吃饭，仿佛没听见外面的动静。二伯娘还低声夸女婿：“小徐子这菜炒得不错，比你爸强多了。以后你就是咱家的大厨，让你爸给你打下手。”金宝喝着带点糊味的粥，吃着齁咸的菜，默默觉得中午他爸做的其实还行。

老太太没得到二房的回应，又被三儿子顶了回来，气得差点把碗摔了！她觉得自从分家，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儿女们都不像从前那么听话了。

其实她何尝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儿子媳妇都孝顺，不让她和老伴干重活，吃穿不愁，本可以安享晚年。偏要操心那些不该操的心，管那些不该管的事，惹人烦不说，自己也徒增烦恼，纯属自找。

小荔爸把张彩霞送到知青点门口，临走前还是叮嘱了一句：“彩霞，跟知青们好好相处，集体生活要互相包容，别太任性。”

张彩霞闷闷地“嗯”了一声，推门进了屋。

刚进屋，就听见孙桂香硬邦邦的声音：“张知青，麻烦你把东西收拾一下，炕上堆得都是你的东西，影响大家休息了。”

张彩霞正憋着一肚子火，立刻顶了回去：“我又没放你那儿！人住的屋子，我放点东西怎么了？”

孙桂香最烦她这种理直气壮的样子，立刻搬出大道理：“这是集体宿舍！我们每个人都要维护集体的环境和卫生！要时刻保持干净整洁！不能因为你一个人邋遢，影响了整个宿舍的荣誉和名声！”

张彩霞懒得跟她争，一屁股靠在自己的箱子上，动也不动。孙桂香看她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真想把她东西扔出去。她忍了又忍，看张彩霞是真不打算收拾，干脆“噗”地一下吹熄了桌上的油灯。

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你有病啊！”张彩霞尖叫起来，“吹灯干什么？我还没洗漱呢！”

黑暗中传来孙桂香得意又解气的声音：“这是我的油灯！我爱吹就吹，你管不着！哼！”

“哼！破油灯当什么宝贝！瞧把你嘚瑟的！”张彩霞也不甘示弱地回敬。

夹在两人中间的郑艳红，大气不敢出，紧紧闭着眼睛装睡。唉，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集体生活，看来真不容易啊。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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