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抱养一个?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的日子。裹珍蹲在灶台前揉面,手指冻得发红。面团在掌心摊开,她突然想起冯老三最爱吃她做的糖瓜,总说粘牙又甜嘴。
"发特么什么愣呢!"赵德贵的声音从背后炸响,吓得她手一抖,面团掉进了柴灰里。他一身酒气地晃进来,金牙上沾着花生皮,"老子的供品准备好了没?"
裹珍慌忙去捡,却被赵德贵一脚踩住:"晦气!"他抓起供桌上的蜜供就往嘴里塞,糖渣顺着嘴角往下掉。
"赵书记!"会计老婆这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红布包袱,"我给您送年礼来啦!"
赵德贵脸色立刻阴转晴,接过包袱掂了掂,沉甸甸的。会计老婆挤眉弄眼:"我家那口子从县里捎回来的,说是...壮阳的。"
裹珍低头继续揉面,听见包袱里传出玻璃瓶碰撞的声响。赵德贵已经迫不及待拆开了——是几瓶鹿鞭酒,标签上印着"金枪不倒"四个烫金大字。
"还是你懂事啊!"赵德贵拍着会计老婆的肩,金戒指在烛光下闪闪发亮。会计老婆顺势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两人同时看向裹珍的肚子,发出心照不宣的笑声。
供品摆好了,赵德贵就着鹿鞭酒啃猪头肉。裹珍小口啜着糖水,突然听见院门被拍响。
"谁啊?大过年的!"赵德贵骂骂咧咧地去开门,冷风卷着雪花灌进来。门外站着一个佝偻的身影,是张婆子,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赵书记..."张婆子的声音比往常更哑了,"我儿媳妇难产走了,留下这个丫头...求您给口米汤..."
裹珍手里的碗"咣当"一下掉在桌上。赵德贵却"砰"地关上门:"大过年的别触霉头!滚!"
"等等..."裹珍不知哪来的勇气,冲过去拉开门。张婆子怀里的婴儿脸憋得通红,哭声像小猫似的微弱。雪花落在她皱巴巴的小脸上,立刻化成了水珠。
"要不咱们收养吧?"裹珍试探着问,手已经伸了出去。
赵德贵眼睛一瞪:"那能一样吗?又不是我老赵的种!"他一把拽回裹珍,"丧门星!克死爹娘的东西也敢往家领?"
裹珍被拽得踉跄,金镯子磕在门框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张婆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什么,默默转身走了。襁褓上的雪花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看什么看?"赵德贵摔上门,"连个蛋都下不出来,还有心思管闲事?"他抓起酒瓶灌了一大口,鹿鞭酒顺着下巴滴在簇新的羊绒衫上。
那晚赵德贵折腾到后半夜,酒气和鹿鞭的腥膻味熏得裹珍直作呕。他掐着她的腰不停重复:"老子的种...必须得是老子的种..."
天亮时分,裹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雪停了,地上积了厚厚一层。她摸出藏在米缸底下的半袋奶粉,悄悄出了门。
张婆子家的屋顶已经塌了一角,雪花从破洞飘进去,在炕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婴儿被裹在旧棉絮里,小脸发紫。张婆子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一个相框——是她儿媳妇唯一的照片。
"张婆婆..."裹珍把奶粉放在炕沿上,"给孩子..."
张婆子没接,只是把相框搂得更紧了些:"不用了。"
裹珍这才注意到炕上的婴儿一动不动。她颤抖着伸手去探,触到一片冰凉。
"昨晚上走的。"张婆子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饿的。"
裹珍的眼泪砸在婴儿发青的小脸上。张婆子突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惊人:"郑主任,您是有福气的人..."她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裹珍的金镯子,"这福气...要珍惜啊..."
回家的路上,裹珍踩着自己的脚印往回走。雪地里那行孤独的脚印去时深,回时浅,渐渐被新雪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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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后,赵德贵更频繁地往县里跑,每次回来都醉醺醺的,身上带着廉价香水的味道。他开始嫌弃裹珍做的饭,嫌她洗的衣服不干净,最常挂在嘴边的话变成了:"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清明节那天,赵德贵破天荒起了个大早。他翻箱倒柜找出一套簇新的西装,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是去上坟?"裹珍试探着问。
赵德贵哼了一声:"上什么坟?今天郭乡长家摆宴!"他瞥了一眼裹珍平坦的肚子,脸色阴沉,"你就别去了,丢人现眼!"
裹珍默默帮他系领带,手指不小心碰到他脖子上的红痕——那绝对不是蚊子咬的。赵德贵一巴掌打开她的手:"笨手笨脚的!"
摩托车的声音远去后,裹珍去了后山。冯老三的坟头已经长满青草,她拔了一会儿草,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
"郑主任也来上坟啊?"会计老婆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一沓纸钱,"我家那口子说,赵书记今天可风光了,抱着李副乡长的孩子不撒手呢!"
裹珍的手顿住了,一根草叶划破指尖,沁出血珠。
会计老婆蹲下来,假惺惺地帮她拔草:"要我说啊,您得想个法子..."她压低声音,"听说赵书记在县里认了个干女儿,才十八..."
裹珍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会计老婆还在喋喋不休:"...那姑娘可水灵了,在县医院当护士..."
下山的路上,裹珍一脚踩空,摔在了冯老三坟前。膝盖磕在石碑上,疼得钻心。她望着碑上冯老三憨厚的照片,突然想起他死之前说的话:"咱....也生个娃……
傍晚赵德贵回来时,脸上带着罕见的笑容。他哼着小调,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红绸布包着的物件。
"瞧瞧!"他得意洋洋地抖开红绸,里面是一个泥塑的送子观音,"郭乡长爱人特意去庙里求的,说是灵验得很!"
裹珍站在阴影里,看着赵德贵虔诚地把泥像供在堂屋正中央。他笨拙地点上三炷香,金戒指在烛光下闪闪发光。
"从今儿起,早晚三炷香!"赵德贵命令道,突然拽过裹珍按在蒲团上,"磕头!多磕几个!"
裹珍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送子观音慈悲的笑容在香雾中若隐若现。赵德贵在她身后踱步,嘴里念叨着:"...要儿子...必须得是儿子..."
夜深了,赵德贵醉醺醺地踹开门。他一把揪起正在上香的裹珍,酒气喷在她脸上:"知道郭乡长说什么吗?说老子没儿子,能一心一意的投入到工作中去!"
裹珍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香灰撒了一地。赵德贵突然扯开她的衣襟,粗糙的手掌按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没用的东西!老子浇了这么多回地,连棵苗都不长!"
他的拳头落在裹珍背上,送子观音的泥像被碰倒,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赵德贵愣了一下,随即暴怒地抓起裹珍的头发往供桌上撞:"败家娘们儿!老子的儿子让你克没了!"
裹珍的额头磕在桌角,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恍惚中,她看见碎裂的泥像里掉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早生贵子"四个字,已经被香灰染黑了一半。
天蒙蒙亮时,裹珍从昏迷中醒来。赵德贵鼾声如雷,怀里还抱着一个空酒瓶。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捡起地上那张"早生贵子"的纸条,突然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心诚则灵"。
晨雾中,裹珍站在院子里望着初升的太阳。金镯子在腕上沉甸甸的,像一道永远挣脱不开的枷锁。远处传来赵德贵的梦呓:"...儿子...老子的儿子..."
她慢慢看向手镯,金镯子在晨光中闪着冷冽的光,内侧刻着的"999"三个数字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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