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林清源读懂了
不再是冰冷的规则,而是焚尽一切的复仇烈焰!
林清源泼完水,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佝偻着背,拖着沉重的木桶,在婆子们嫌恶的目光和催促声中,低着头,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挪出了厨房。
那背影,比来时更加沉重,更加绝望,仿佛背负着整个崩塌的世界。
李嬷嬷看着苏渺那只被脏水浇透、更加污秽不堪的手,嫌恶地皱了皱眉,啐了一口:“晦气!老哑巴也靠不住!算了!就这样吧!是死是活,看她自己的命!”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仿佛处理掉了一件麻烦的垃圾,转身去忙别的了。
厨房里重新恢复了忙碌的喧嚣,无人再理会草窝里那个仿佛已经与污秽融为一体的身影。
苏渺蜷缩在草窝里,冰冷、污秽、剧痛包裹着她。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被脏水浇透的左手,从破毯子下挪了出来,放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只手,污秽不堪,肿胀发黑,散发着恶臭,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爪。
然而,就在那厚厚的、被污水浸透的黑膏和污垢掩盖之下,在她刻意用炭灰和垃圾“感染”的伤口深处……
她的左手食指,极其极其微弱地、用尽全身仅存的意志力,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蘸着混合了脓血和污水的泥浆,极其缓慢地、颤抖地……
画下了一个符号。
一个极其简单、却只有她和林清源才懂的符号。
那是当年在江宁棚户区行医时,她与他约定的、最紧急情况下使用的暗记——
一个代表“水井”的简化图形!
下面,紧跟着一个代表“子时”的横线!
水井!
子时!
信息已经传递!
生路已经指明!
苏渺画完,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手指无力地瘫软在泥污里。
她闭上眼,高烧和剧痛再次如同潮水般将她吞没。
但这一次,在沉沦的黑暗边缘,她仿佛看到了府邸后园偏僻角落,那口废弃多年的、长满青苔的枯井。
看到了子夜时分,冰冷的月光下,那个佝偻绝望的身影。
寒星已亮。
碎瓷在手。
三日之局,终章将启!
冰冷,刺骨的冰冷,混合着污秽的恶臭,如同无数条滑腻的毒蛇,缠绕着苏渺(小满)的左手。
药膏被腥臊的污水浸透,紧紧包裹着皮开肉绽的伤口。
每一次细微的脉搏跳动,都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筋骨深处穿刺、搅动。
高烧的火焰舔舐着残存的意识。
眼前是旋转扭曲的黑暗光斑,耳边是厨房里嘈杂又遥远的嗡嗡声。
林清源。
那绝望哀恸的眼神,那无声滚落的浊泪,那泼下污秽时如同自残般的痛苦……
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灵魂深处那名为“苏渺”的烙印之上!
比手上的剧痛更甚百倍!
他认出了她!
他也知道她认出了他!
他用最决绝的方式,斩断了可能的牵连,也传递了最深沉的警告——危险!快走!
“水井……子时……”
她蘸着脓血和污秽画下的暗记,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是她此刻唯一的、渺茫的生机。
这生机,却浸满了林清源的泪水和这深不见底的污秽。
时间在剧痛与高烧的煎熬中,被拉长得如同酷刑。
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
厨房的喧嚣起起落落,油灯的光晕在视野里晃动、模糊。
李嬷嬷刻薄的呵斥,婆子们嫌恶的低语,都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她蜷缩在草窝最阴暗的角落,如同一个真正的、被彻底抛弃的废人。
身体因寒冷和剧痛而微微颤抖。
唯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在偶尔睁开的瞬间,闪烁着一种近乎非人的、冰冷的清醒。
她在计算,在等待。
午后的喧嚣渐渐平息。
值夜婆子换班,打着哈欠缩到灶膛口。
油灯被吹灭了大半,厨房陷入更深的昏暗。
就是现在!
苏渺猛地睁开眼!
眼底深处,那团烙印之火爆发出幽蓝的寒芒!
她如同一条蛰伏在泥沼中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草窝里滑出。
动作因剧痛而僵硬扭曲,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决绝与精准。
她避开灶膛口值夜婆子蜷缩的身影,避开地上散落的杂物。
如同最轻灵的影子,贴着冰冷的墙壁,一寸一寸地向厨房通往后院的小角门挪去。
每一步,后腰和小腿的伤处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高烧带来的眩晕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更尖锐的痛楚和舌尖弥漫的血腥味,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
左手,那只包裹着污秽黑膏、如同腐木般的手,被她紧紧缩在袖中。
每一次无意识的颤抖都带来钻心的剧痛。
但她的右手——那只同样被黑膏包裹,却相对好一点、被她暗中活动过的手指——此刻,正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攥着那片藏在袖中、冰冷锋利的粗瓷碎片!
碎片尖锐的棱角深深嵌入掌心尚未愈合的旧伤,带来清晰的、带着铁锈味的痛楚,如同警钟,不断敲打着她的意志。
终于,她挪到了小角门边。
厚重的木门紧闭着,外面是呼啸的风雪和冰冷的后院。
她侧耳倾听。
门外只有风雪声。
值夜婆子的鼾声均匀而绵长。
她伸出那只尚能勉强活动的右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拨开门闩。
木门发出极其轻微的“吱呀”声,在风雪的呜咽中几不可闻。
冰冷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如同刀片般扑面而来,瞬间灌透了单薄的衣袍!
她打了个寒颤,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
她死死扶住冰冷的门框,深吸了一口带着雪沫的、清冽刺骨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眩晕。
后院一片漆黑。
只有远处高墙下几点昏暗的风灯,在风雪中摇曳着微弱的光晕,勾勒出柴垛、杂物堆和……远处角落里那口废弃枯井模糊的轮廓。
雪地上,只留下她自己踉跄而单薄的脚印。
她没有任何犹豫,一头扎进了风雪中。
冰冷的雪粒子打在脸上,如同砂砾。
寒风瞬间抽走了身上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
后腰和小腿的剧痛在寒冷中变得尖锐而麻木。
她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枯井的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摇摇欲坠。
风雪更大了。
视野一片模糊。
唯有灵魂深处那冰冷的烙印之火,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死死指引着枯井的方向。
近了。
更近了。
枯井的轮廓在风雪中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用粗糙青石垒砌的井口,井口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和枯藤。
井壁斑驳,爬满了深色的苔藓,散发着陈年的潮湿和荒芜气息。
井口旁,一个低矮佝偻的身影,如同与风雪融为一体的石雕,正死死地盯着她来的方向!
是林清源!
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旧肮脏的灰布短褂,佝偻着背,花白凌乱的头发和胡须上沾满了雪沫。
那张布满深刻皱纹和污垢的脸上,那道狰狞的蜈蚣疤痕在昏暗中显得更加可怖。
但此刻,他浑浊的老眼不再死寂,里面燃烧着一种混杂着巨大希冀、刻骨担忧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看到苏渺踉跄的身影出现在风雪中,林清源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搀扶,但脚步刚动,又硬生生地钉在原地。
他枯槁的手死死抠着冰冷的井沿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浑浊的老泪再次无声地涌出,迅速在寒风中凝结成冰珠。
他不能动!
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引来注意!
苏渺挪到井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地靠在冰冷粗糙的井沿上,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和白色的雾气。
冰冷的青石透过单薄的衣料,瞬间刺入骨髓。
四目再次相对。
风雪在两人之间呼啸。
没有言语,只有眼神在无声地、激烈地碰撞、交流!
震惊!
确认!
悲痛!
担忧!
急切!
还有……一种无需言说的、生死相托的默契!
苏渺的目光死死锁住林清源的眼睛,无声地询问:为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安济坊”呢?!孩子们呢?!
林清源读懂了。
他眼中的悲痛瞬间如同决堤的洪水!
他枯槁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脖颈那道狰狞的疤痕徒劳地蠕动着,发出“嗬嗬”的、如同泣血般的嘶哑声响。
他猛地抬起枯瘦的、同样布满冻疮和裂口的手,颤抖着指向自己的喉咙,又用力地摆了摆,最后,指向了枯井幽深的井口!
眼神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巨大痛苦和一种近乎哀求的急切——快走!离开这里!危险!
就在这时!
“嗖——”
一道极其轻微的、却带着刺骨杀气的破空声,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风雪的呼啸!
苏渺和林清源同时警兆陡生!
林清源浑浊的老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惊骇和……一种早有预料的绝望!
他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护雏的老兽,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扑,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挡在了苏渺和破空声袭来的方向!
“噗嗤!”
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
一柄通体黝黑、只有三寸长短、淬着幽蓝寒光的棱形飞镖,狠狠地扎进了林清源的左肩胛骨!
深没至柄!
剧痛让林清源身体猛地一僵!
但他没有倒下!
反而爆发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巨大力量!
他枯瘦的手猛地抓住苏渺的胳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个冰冷坚硬、带着他体温的小东西,狠狠塞进了苏渺紧攥着碎瓷片的右手手心!
那东西很小,很硬,带着金属的冰冷和尖锐的棱角——像是一把造型奇特的、极其微小的钥匙!
同时,他那双浑浊的、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用尽生命最后的光亮,盯着苏渺,嘴唇无声地、极其艰难地翕动着,拼凑出两个模糊的口型:
“铁……盒……”
“走——”
“什么人?!”
一声阴冷凶戾的暴喝,如同夜枭嘶鸣,从后院围墙的阴影处猛地响起!
紧接着,几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无声无息地从墙头跃下,动作迅捷狠辣,落地无声,瞬间呈扇形朝着枯井包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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