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釜底抽薪
【第二天，午时三刻，永平县城东，关帝庙。
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
庙前的空地上，凉州军士兵手持长矛，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场地。
场地之内，永平县所有乡绅、富商都挤在最前面，一个个手里紧紧攥着厚厚的银票。
崔氏、王氏、谢氏三大宗族的管事更是各带了几十名身强力壮的家丁，互不相让。
在人群的最外围，是一些衣衫褴褛的自耕农。
他们不敢靠近，只是麻木又羡慕地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今日竟然为了一个他们听不懂的“盐引”而疯狂。
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另一场与他们无关的富人老爷们之间的游戏。】
【午时三刻，到了。
李记，在一队亲卫的护卫下，走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
他手心里全是汗。
他想起了昨夜帅帐之内，当殿下将这个疯狂的计划告诉他时，他几乎以为殿下是被逼疯了。
不要银子要地契？
这不是明摆着把到手的肥肉往外推吗？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殿下，三思啊！这……这不合买卖规矩！”
可殿下只是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他：
“李记，你觉得，是买卖的规矩大，还是活命的规矩大？”】
【这一问，让他哑口无言。
他那时才知道：原来殿下一开始就没打算要银子。
殿下在下一盘他看不懂的棋。
此刻，他收拾好心情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那些非富即贵的乡绅们，但腿肚子还是忍不住有点发软。
但他一想到殿下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和那句“你代表的是我，也是凉州军的颜面”，一股莫名的胆气又从脚底升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紧张都压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努力摆出从商号掌柜那里学来的傲慢。】
【他想起了昨夜殿下对他说的话：
“李记，记住，他们越是急，你就越要慢。
他们越是想用钱砸你，你就越要告诉他们，我们不稀罕钱。”
李记对全场喊道：
“诸位乡亲，诸位老爷！
殿下有令！
今日发售的五十张‘凉州盐引’，乃是陛下钦赐的福泽，是为国分忧的义举！
所以——”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等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时，才猛地吼出那句颠覆性的规则：
“——不收银子！”】
【全场瞬间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
崔氏管事第一个站出来怒斥：“荒唐！做买卖不要银子，你们想干什么？！”
李记冷笑一声：
“这位老爷，你急什么？
殿下说了，银子是他不缺，他要粮食！
我三千五百将士即将北上，抗击狄人，保家卫国，要的是能填饱肚子的粮食，不是几张废纸银票！”
“想要盐引，可以！拿两样东西来换！”
“第一，现粮！一石新粮，计一分！”
“第二，城外那些自耕农的地契！
殿下心善，见不得百姓受苦。
诸位想发财，总不能看着别人饿死不是？
一张上等水田的地契，计十分！中等旱田，计五分！”
“今日，谁的分数最高，这五十张盐引，便归谁！”
“这，就是我们凉州军的规矩！”】
【这个规则一出，现场彻底失控。
那些乡绅富商们先是愕然，随即反应过来，眼中爆发出更疯狂的光芒。
他们瞬间明白，盐引的数量，与他们能搜刮到的粮食和地契直接挂钩！
就在场面陷入一片混乱的内卷之时，一个穿着华丽的钱姓乡绅，因为自家粮仓离得远，眼看就要落后，急得满头大汗。
他眼珠一转，挤到高台前，满脸谄媚地喊道：
“军爷！军爷！
现粮我一时凑不齐，但我城西有三家染布坊，年年盈利！】
【我愿将三成股份！
不！
五成股份！
献给殿下，只求换一张盐引！”】
【李记闻言一愣。
那钱乡绅见他犹豫，以为有戏，一咬牙，又指着身后两个被家丁推上来的年轻女子，大声道：
“我愿再献上这两个清白丫头，给殿下和将军们路上解闷！
只求军爷通融一二！”】
【这番话一出，周围的喧嚣声都小了许多，无数道目光都带着看好戏的意味，投向了高台。
李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刚要发作，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远处军营帅帐的方向。
他看到，帅帐的门帘被掀开了一角。】
【殿下，正站在那里，远远地望着这边。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殿下的表情，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冰冷到极致的……厌恶与杀意。】
【那不只是针对台下这些乡绅的，而是对这种“视人命如草芥”行为的……彻底否定。
李记的心猛地一颤。
他瞬间明白了，自己如果处理不好这件事，玷污了殿下的“道”，那后果比得罪台下这些土财主严重一百倍！
李记再无半分犹豫。】
【他对着那个钱乡绅，怒吼道：
“你把我们凉州军，当成什么地方了？！”
“你把我们殿下，当成什么人了？！”
“殿下要的，是能让三千五百将士吃饱的粮食，是能让流离失所的百姓安家的土地！
不是你那几间破染坊，更不是你拿来当货物买卖的女人！”
“我们殿下要立的，是保家卫国、爱民如子的规矩！
不是你这种藏污纳垢、视人命如玩物的腌臢生意！”】
【他猛地一指台下，
“你滚下去！今日盐引，你钱家，一张都没有资格买！
再敢在此胡言乱语，以‘动摇军心’论处，就地格杀！”
那钱乡绅被这番充满正气和杀意的怒吼吓得面如土灰，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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