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报应
【“独家代理权！”
王霖猛地抬头，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知道，这才是他此行唯一能回去交差的机会！
“愿意！愿意！”
王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前，语无伦次地对着屏风的方向磕头，
“殿下！下官愿意！崔家也愿意！
只要殿下您能将独家代理权交给崔家，崔家……愿意再奉上白银两千两，
不！
五千两！作为诚意！”】
【屏风之后，萧辰终于有了反应。
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冷哼，从布幔后传来。
这声冷哼，让王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陈庆之立刻心领神会，他上前一步，傲慢道：
“殿下说了，他此去凉州，路途遥远，只想安安稳稳，不想再节外生枝。
这生意风险太大，暂时不做了。”
这盆冷水，浇得王霖浑身一个激灵，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就要熄灭，面如死灰。】
【就在他即将彻底绝望之时，陈庆之话锋一转，抛出了那枚早就准备好的诱饵：
“不过……殿下也说了，看在崔家主一片‘诚意’的份上，也不是不能谈。”
“这样吧，”
陈庆之踱步到王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先回去复命。
等我军抵达凉州，安顿下来之后，殿下会派专使，携带正式契书，再来永平县与崔家主详谈。
届时，再谈代理权的事也不迟。”】
【这个“凉州之约”，是一个完美的缓兵之计。
它给了王霖和崔氏一个可以回去交差的“台阶”，也给了他们一个“合作仍有希望”的巨大幻想。
王霖知道，这已经是这位深不可测的九殿下，能给出的最大让步。
他千恩万谢地再次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帅帐，简直是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
他不知道的是，他带走的那个虚无缥缈的“希望”，恰恰是萧辰为自己大军安全撤离，争取到的宝贵时间。】
天幕之下，永平县，崔氏府邸。
从外面看，崔府依旧是那座青砖高瓦的大宅院，门口一对石狮子虽失了光彩，但架子还在，勉强维持着百年世家的最后一点体面。
然而，只要一踏入府门，那股子败落的寒气便扑面而来。
花园里名贵的花木早已枯死，被杂草所取代；
抄手游廊的朱漆剥落了大半，露出里面被虫蛀空的木料。
偶尔有几个家仆走过，也是脚步匆匆，眼神躲闪，脸上早已没了往日的恭敬，只剩下麻木和算计。
正堂之内，更是冷得像冰窖，连一盆像样的炭火都舍不得烧。
崔氏家主，那个三年前还意气风发的中年人，此刻却像老了二十岁。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锦袍，正对着一碗寡淡的米粥，与他唯一的儿子崔明对坐无言。
桌上，除了一碟咸菜，再无他物。
当天幕上，播放到王霖连滚带爬地从帅帐中退出，带回那个“凉州之约”的“希望”时，
崔明再也忍不住，他猛地一拍桌子，将那碗米粥打翻在地，嘶吼道：
“爹！你看到了吗？！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该死的‘凉州之约’！
它就是个天大的骗局！”
崔家主没有看他，只是呆呆地望着地上那滩混杂着米粒的污水，喃喃自语：
“是啊，当时，我们都以为那是希望……”
父子二人的争吵，并没有引起门外下人的注意。
或者说，他们早已习以为常，懒得理会。
在后院一处偏僻的柴房角落，两个负责劈柴的老仆，正凑在一起，就着寒风，偷偷喝着从厨房里顺出来的劣质米酒。
“听见没？堂屋里又吵起来了。”
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仆，压低了声音，脸上是看好戏的表情，
“大少爷又在骂老爷当年信错了人。”
另一个稍显年轻的家仆撇了撇嘴，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屑道：
“骂有啥用？
当初眼红要投钱的，他自个儿不也闹得最凶？
我可听说了，他当时为了凑份子，把他外公送的那块前朝古玉都给当了！”
“可不是嘛！”老仆嘿嘿一笑，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
“要我说啊，咱老爷还是精明了一辈子，糊涂了一时。
王家和谢家那俩老狐狸，不也一样栽了？
我前儿个上街，还看见谢家二管家在当铺里当他们家祖传的玉佩呢！
一个个，外面看着光鲜，里子早就空了。”
年轻家仆灌了一口酒，压低声音，更神秘地说道：
“这算啥！我跟你说个更绝的！
你忘了当年老爷派出去追那支军队的刘三那伙人了？”
“咋了？不是说在路上走散了吗？”
“走散个屁！”年轻家仆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我表哥在县衙当差，他偷偷跟我说，前年有山里的猎户报官，说是在南边那片‘黑瘴林’里，发现了一大片无名尸骨堆！
官府派人去看了，还没走多远呢，就一个个头晕眼花，上吐下泻，最后也就不了了之，只说是中了‘瘴气’。”
老仆哆嗦着：“你的意思是……”
“我猜啊，”年轻家仆的声音细不可闻，
“八成就是刘三他们！
那地方邪性得很，水都是臭的，夏天连蚊子都不往那飞。”
老仆听得浑身一哆嗦。
“那支军队，根本就是故意往那片死地里钻的！他们没死，追他们的人，却全死在了半路上！”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寒意，不敢再讨论这个话题。
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慌慌张张地从前院跑了过来，脸上满是焦急：
“不好了！王家和谢家的人，带着钱庄的掌柜上门了！
说是……再不还钱，就要拿咱们这最后的老宅抵债了！”
两个老仆闻言，立刻停止了交谈。
他们没有丝毫担忧，反而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悄悄地，将剩下的半壶酒藏进了柴堆深处。
“走，看热闹去。”
“嗯，看完热闹，顺便去后厨看看，趁乱还能不能再顺点东西出来。
我瞅着夫人陪嫁的那对玉如意，前两天就不在多宝阁上了，也不知是哪个手脚快的得了手。”
他们理了理衣裳，换上了一副忠心护主的焦急模样，朝着前院跑去。
而正堂之内，崔家主听到管家的禀报，身体猛地一晃，几乎要从椅子上栽倒下来。
他看着天幕，再看看门外那群如狼似虎的王、谢两家管事。
他不需要任何解释，他全明白了。
王家和谢家，当年也和他一样，被骗得血本无归。
可他们比自己更狠，他们竟趁着钱庄急于脱手坏账，联手用极低的价格，从钱庄手里买下了崔家当初欠下的债！
如今，他们拿着崔家亲手画押的借据上门，已然从当初的“盟友”，变成了如今催命的“债主”！
他们成了互相撕咬的饿狼。
而那个始作者，远在千里之外的九皇子，只是在三年前，轻轻地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然后，他就那么冷眼看着，他们这些永平县的“体面人”，为了填补他留下的窟窿，
互相倾轧，互相吞噬，最终，一同烂在了这个泥潭里。
崔家主颓然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老泪，从他那布满皱纹的眼角，缓缓滑落。
“……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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