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后台通天
“马主任，现在，轮到你……兑现承诺了。”
顾建业的声音狠狠地扎进了马主任的心窝！
兑现承诺？
什么承诺？
当着全村人的面，把那窑里的灰都吃了？！
马主任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变得比那刚烧出来的石灰还要白！
他看着那还散发着滚滚热浪的土窑，又看了看地上那堆滚烫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熟石灰粉末，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双腿抖得像筛糠一样！
吃？别说吃了，光是这股热气和味道，就让他快要窒息了！
“我……我……”马主任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村民和知青们，此刻也反应了过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马主任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嘲讽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吃啊！马主任！”
“说话得算话啊！你可是领导干部！”
“就是！咱们可都听见了！你要是能烧出来，你就把灰吃了！”
王大力更是直接往前走了一步，用他那砂锅大的拳头指着马主任，瓮声瓮气地吼道：“姓马的！你不是挺能耐吗？现在装什么孙子！是爷们儿就兑现诺言！你要是不敢吃，老子今天就掰开你的嘴，给你灌下去！”
群情激愤！
顾建业这一手釜底抽薪，不仅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和能力，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马主任和所有打压他的人的脸上！把他们钉在了耻辱柱上！
马主任被数百道目光灼烧着，被王大力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这辈子，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反了！反了！你们要造反吗？！”马主任色厉内荏地尖叫起来，“我可是公社派来的干部！你们……你们敢对我无礼？！”
“干部？干部就能说话不算话吗？！”
“我看你就是个官僚！骗子！”
村民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指责。
就在这千夫所指、马主任即将彻底崩溃的时刻，一个阴冷的声音，却如同毒蛇吐信般，从人群后方响起！
“都住口！”
只见钱有文，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他虽然也对顾建业能烧出石灰感到震惊，但反应却比马主任快得多！他知道，此刻绝对不能让马主任的威信彻底扫地，否则他们就全完了！
他走到马主任身边，扶住了他，然后目光阴冷地扫视全场，最后落在了顾建业身上。
“顾建业！你少在这里煽动群众，得意忘形！”钱有文冷笑道，“不就是侥幸烧出了一点土石灰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谁知道你是不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我告诉你们！马主任是好心，是想用激将法来考验你，看看你是不是真心实意为集体办事！你们却在这里颠倒黑白，围攻领导干部！这是什么行为？这是无组织！无纪律！是典型的个人英雄主义在作祟！这件事，性质很严重！我会如实地向公社、向牛主任汇报！”
好一个颠倒黑白！好一个指鹿为马！
他竟然硬生生地将马主任打赌吃灰的丑事，歪曲成了对顾建业的“考验”！还将村民们的正义呼声，打成了“围攻领导干部”的罪名！
这无耻的程度，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至于你，顾建业！”钱有文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充满了怨毒“你别以为你烧出点石灰，就能洗脱你的问题！你擅自搞工程，破坏生产！你利用家庭背景，走后门拉关系！这些事情，我们公社调查组都还在调查中！你现在，依然是个‘问题分子’！”
“还有！”他忽然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高高举起，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我们还接到了来自京城的重要举报信！信中，详细揭发了你父亲，那个被打倒的‘臭老九’，在动荡期间，犯下的种种罪行！甚至……还牵涉到更严重的反动问题！”
“现在，上级已经对你父亲的问题，展开了新一轮的深入调查！而你，作为他的儿子，思想上有没有受到他的毒害？你这次回到红旗沟，大搞个人崇拜，拉帮结派，到底存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都需要你好好地向组织交代清楚！”
轰隆！！
如果说，之前的打压只是针对工程和顾建业个人作风，那么现在，钱有文抛出的这封“京城举报信”，就是一柄足以将顾建业彻底置于死地的……政治屠刀！
家庭出身！父亲的问题！
这是这个时代最沉重、最无法挣脱的枷锁！
顾建业的脸色，瞬间变了！那双刚刚还闪烁着胜利光芒的眸子，猛地一缩！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他可以凭借技术破局，可以凭借智慧反击，但他无法对抗这个时代的巨大阴影！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
他千算万算，算到了对方会耍赖，会抵赖，却万万没有算到，对方竟然还有如此阴毒、如此釜底抽薪的后手！
他们这是不把他整死，就绝不罢休啊！
看到顾建业那瞬间僵硬的表情，钱有文心中狂喜！他知道，自己终于抓住了这个煞星的死穴！
“所以，顾建业，”钱有文向前一步，几乎是脸贴脸地对着顾建业，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恶毒的快意，“别太得意了。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在我舅舅面前，你连个屁都不是！”
舅舅？
顾建业心中一震！
马主任的脸色也缓和了过来，他挺直了腰板，看着顾建业的眼神，再次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和有恃无恐的嚣张！他拍了拍钱有文的肩膀，冷笑道：“有文说的没错！顾建业，你的问题还很严重！不要妄想用一点小聪明来蒙混过关！至于吃灰的赌约，不过是我跟你开的一个玩笑罢了！当真，你就输了！”
他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这天大的丑事，定义成了一个“玩笑”！
无耻！卑鄙！下流！
王大力气得浑身发抖，哇呀呀怪叫一声，再也忍不住，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就朝着马主任那张肥脸狠狠砸去！
但，他快，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黑影从旁边闪出，竟然是那个一直不起眼的公社司机！他看似随意地一抬手，一格挡，就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王大力这势大力沉的一拳！紧接着，他一个反擒拿，就将王大力这近两百斤的壮汉，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动作干净利落，力道惊人！显然是个练家子！
“敢动手打领导干部？我看你们是真的想造反了！”司机冷冷地说道，脚还踩在王大力的背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司机，竟然有如此身手！
顾建业的瞳孔，缩成了针尖！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司机，又看了看有恃无恐的马主任和钱有文，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马主任，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公社干部！他背后，一定有通天的后台！这个后台，不仅能影响公社的决策，甚至……还能从京城调动资源！
他想起了钱有文那句“我舅舅”……
难道……马主任，就是钱有文的舅舅？不对，如果只是他，能量还没那么大！那么……是牛建军？也不完全像……
一个更加可怕的、隐藏在更深处的手，似乎正在操纵着这一切！
这一刻，顾建业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无力感！
他引以为傲的技术，他精心布局的反击，在绝对的、不讲道理的权力面前，显得如此的脆弱！
“把顾建业，给我带走！”马主任看着顾建业那张再次变得苍白、失魂落魄的脸，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他一挥手，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既然他这么能干，这么想为集体做贡献，那就把他派到黑石滩采石场去！让他好好地在那里，用劳动来改造他的思想！什么时候思想改造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黑石滩采石场！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红旗沟的村民，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全公社最苦、最累、也最危险的地方！常年开山放炮，事故频发！进去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哪里是“劳动改造”，这分明就是想借刀杀人，让他死在采石场啊！
“不！你们不能带走建业哥！”李文秀和赵强、孙明等人哭喊着想冲上去，却被几个凶神恶煞的干部死死拦住。
李顺才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沈若雪站在人群中，脸色煞白，浑身冰冷。她看着顾建业那孤单而笔直的背影，看着他即将被带往那个如同地狱般的采石场，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她想喊，想冲上去，但理智告诉她，那毫无用处，只会让她自己也陷入险境。
而顾建业，在最初的震惊和愤怒之后，又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他缓缓地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由他亲手点燃、为他赢回尊严的土窑，看了一眼那几栋尚未完工的新房，看了一眼那些为他担惊受怕的朋友……
最后，他的目光，穿过人群，与沈若雪那双充满了担忧和痛苦的眸子，在空中交汇。
他冲她，极其轻微地、几乎不为人察觉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了两个字——
“等我。”
说完，他便毅然决然地，在一众干部的推搡下，向着村外走去。
他的背影，在冬日的寒风中，显得无比的萧瑟，无比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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