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一堂公开课
陈望道教授的破格任命，让在清华园里的学生们都炸开了锅。
“新生当助教，还要上公开课？”
“这顾建业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哪个中央大领导的子弟？”
“听说他是理科状元，还在乡下搞出了什么‘红旗沟模式’，拿了全省设计竞赛的特等奖！”
“那又怎样？实践是实践，理论是理论！清华的讲台，是那么好上的？他一个连大学基础课都没上过的人，能讲出什么名堂来？等着看笑话吧！”
质疑、嫉妒、好奇、期待各种声音，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里发酵。顾建业，这个名字，在一夜之间，成了整个清华园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被推到风口浪尖的处境，顾建业却显得很冷静，他没有因为“一步登天”的荣誉而沾沾自喜，更没有为那些流言蜚语而感到困扰。他只是默默地接受了任命，然后将自己关进了建筑系的图书馆。
他知道，陈望道教授此举，看似是提携，实则也是一场极其严苛的考验。
这一堂课，他不仅要面对全系最顶尖的教授和最聪明的学生，更要面对来自整个学术体系的审视和挑战。
讲得好，他将一战封神，彻底奠定自己在清华的独特地位。
讲得不好，他就会从“天才”沦为“笑柄”，之前所有的光环，都将化为泡影。
这，是一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战斗。
……
公开课的日子，定在了一周后。
地点，是建筑系最大的阶梯教室。
那天，距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整个教室，就已经座无虚席。不仅是建筑系的师生，就连土木系、水利系，甚至一些文科学院的师生，都闻讯赶来，想要一睹这位“传奇新生”的风采。
教室的走廊和后排，都挤满了人。
陈望道教授和建筑系的几位泰斗级老教授，坐在了第一排。他们的表情，严肃而期待。
宋思明也坐在前排，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今天他倒是要看看，这个顾建业，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样。
而沈若雪也从北大特地来了。她没有去挤前排，只是安静地，坐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手中抱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对这堂公开课的期待。
当上课的铃声响起时，顾建业，穿着一身干净蓝色校服，手里只拿着几页手写的讲稿，从容走上了讲台。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先说一堆客套的开场白，只是拿起粉笔，在巨大的黑板上，写下了今天这堂课的标题——
《从红旗沟的实践，看中国乡土建筑的未来之路》
然后，他转过身，面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在开始讲课之前，我想先请问在座的各位老师、同学一个问题。”
“我们，为什么要盖房子？”
这个问题，问得如此之基本，如此之朴素，以至于台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盖房子？不就是为了居住，为了遮风挡雨吗？这还用问？
看着众人茫然的表情，顾建业笑了。
“是为了遮风挡雨，是为了安身立命。没错。”
“但，仅仅是这样吗？”
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将一张巨大的、由他亲手绘制的红旗沟改造前后的对比图，挂在了黑板上。
一张，是破败、拥挤、毫无规划的旧村落。
另一张，则是规划整齐、朝向科学、拥有公共空间和配套设施的新家园。
“我们看，改造前，房子只是一个‘巢’。它拥挤、阴暗、不卫生，人，只是被动地，蜷缩在里面。”
“而改造后，它变成了一个‘家’。它有了阳光，有了通风，有了干净的厕所，有了孩子们可以玩耍的庭院。它开始关心人的感受，关心人的健康，关心人的……尊严。”
“所以，我认为，我们盖房子，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建造一个冰冷的壳，而是为了……构建一种更好的生活。”
“而这种生活，必须，也必然，是深深地根植于它所在的那片土地，和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
这番开场，没有引用任何大师的理论，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词藻，它直接将建筑，从一个纯粹的技术问题，上升到了一个关乎“人”的、哲学的、社会学的高度！
台下，开始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陈望道等一众教授的眼中，更是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接下来，顾建业便以红旗沟的实践为案例，开始系统地、深入地，阐述他的建筑理念。
他从“被动式太阳能设计”讲起，讲如何利用自然的光与热；
他从“改良土坯墙”讲起，讲如何就地取材，变废为宝；
他从“盘龙地暖”讲起，讲如何将传统智慧与现代热力学相结合；
他从“生态循环系统”讲起，讲如何实现建筑与环境的和谐共生……
他的讲解，旁征博引，却又深入浅出。时而引用《考工记》的古老智慧，时而又抛出现代建筑物理学的前沿概念。
他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飞舞。复杂的结构图、精确的数据模型、生动的效果示意图……一一呈现。
他讲的，不再仅仅是一栋房子。
他讲的，是一个完整的、系统的、科学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可复制的……乡村建设方法论！
台下，所有人都被彻底镇住了！
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他们从未想过，建筑学，竟然可以如此的宏大，又如此的接地气！
而那些教授们，则听得心惊胆战，冷汗直流！
他们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所构建的知识体系，其深度、其广度、其系统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他所提出的许多理念，比如“建筑微气候”、“生态循环”、“在地性设计”，都是他们闻所未闻，但仔细一想，又极具前瞻性和科学性的！
这哪里是一个新生在上课？！
这分明是一位学贯中西、博古通今的……大师，在传道授业！
宋思明坐在台下，脸色早已变得惨白。他引以为傲的口才，他自诩不凡的见识，在顾建业那深不可测的知识体系面前，被衬托得像一个幼稚可笑的孩童。
他终于明白，自己和顾建业之间的差距，根本不是什么家世、背景，而是……维度的差距。
这堂原定一个半小时的公开课，最终，足足讲了三个小时。
当顾建业放下粉笔，说出“我的课，讲完了，谢谢大家”时，全场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场信息量巨大、思想冲击力无比强烈的知识风暴中，没有回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
第一排的陈望道教授，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看着讲台上那个年轻的身影，用一种带着几分颤抖、几分激动、几分欣慰的复杂语气，缓缓地，带头，鼓起了掌。
“啪……啪……啪……”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响彻了整个礼堂，经久不息！
所有人都自发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最热烈、最真诚的掌声，向这位年轻的“老师”，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他们知道，自己今天，亲眼见证了一个传奇的诞生！
而沈若雪，坐在那个安静的角落里，看着那个在讲台上的顾建业，她的眼中不知为何已经噙满了泪水。
他和她，或许……真的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注定要翱翔于九天之上。
而她，只是地上的一株，默默仰望的……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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