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江湖传言，神秘来客

第二十四章  江湖传言，神秘来客

伙房里的热浪，混着油脂和汗水的腥气，一波波地扑在萧景珩的脸上。

他面无表情地挥舞着手中的菜刀，面前的冬瓜在他手下迅速变成厚薄均匀的薄片。刀刃与案板碰撞，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响，掩盖了他愈发粗重的呼吸。

肩头的伤口在发烫。

那夜被弩箭划开的口子，经过两日的发酵，已经化脓。一层层的粗布衣衫下，是火烧火燎的痛楚，正顺着筋脉向四肢百骸蔓延。他能闻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祥的、血肉腐坏的微弱气息。

不能再拖了。

军营里的军医，看诊需要登记名册，他这个“伙夫萧七”的身份，经不起任何盘查。

“嘿，萧七，发什么愣呢？当心你的手！”

石大壮粗壮的胳膊撞了他一下，满嘴酒气地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今儿个轮到我去南城采办，有没有要带的东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萧景珩手中的刀顿了一下。

机会来了。

他抬起头，挤出一个憨厚的、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声音沙哑，“大壮哥，还真有点事想麻烦你。我老家带了点土方子，想做点香料，就是差几味药材……哦不，是香料。”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了过去。

石大壮接过来，借着灶火的光看了一眼，嘟囔道：“八角、肉桂……嗯，这都是厨房用的。当归？这是什么怪味儿的香料？没听过啊。”

“南疆那边的，口味重。”萧景珩胡乱编了个由头，又塞过去几枚铜钱，“劳烦大壮哥了，剩下的钱，您就拿去喝杯酒。”

“行，看你小子还算上道。”石大壮把纸条和铜钱揣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拍在伤处。

萧景珩的身体猛地一僵，额头瞬间渗出冷汗，牙关死死咬住，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石大壮没察觉，扛着两个空麻袋，哼着小曲走了。

萧景珩扶着案板，等那阵剧痛过去，眼前的灶火才重新聚焦。他看着自己映在刀刃上的脸，苍白，陌生，又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狠厉。

他必须活下去。

—

大长公主府，丹若苑。

沈知意坐在窗边，手里捻着一根银针，目光落在窗外一株开得正盛的芍药上。

自从她“揪出”了下毒的侍女翠浓，大长公主对她的信任又深了一层。但这种信任，是建立在恐惧之上的浮冰，随时可能碎裂。

她需要传递更复杂的情报。

周鸢的精神状态，府中的权力更迭，还有她对那个“鬼信”的反应……这些都不是一个简单的绳结暗号能说清的。

“阿若姑娘。”

一个粗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沈知意回头，是负责采买府中杂物的张婆子。她五十多岁，手脚粗笨，因为没什么油水可捞，反而是府里最不起眼，也最自由的人之一。

“张妈妈。”沈知意站起身，脸上挂着温和无害的浅笑。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纸，连同一个小小的钱袋，一同递了过去。

“这是我最近琢磨的一个方子，想调理一下公主的身体，只是有几味药材府里没有。劳烦妈妈跑一趟南城的‘济世堂’，帮我把这方子上的药抓回来。”

张婆子掂了掂钱袋，脸上笑开了花，“姑娘放心，老婆子腿脚利索着呢。”

沈知意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眼神慢慢沉静下来。

那张药方，才是真正的信。

每一味药材的名字，代表一个词。每一味药的剂量，代表一个坐标。而抓药的顺序，则是解读这一切的密钥。

只有虞家的人，才能看懂。

她重新坐下，指尖的银针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冰冷的寒芒。

—

南城鬼市，依旧是那副鱼龙混杂的模样。

石大壮骂骂咧咧地挤.进“济世堂”，把那张写着香料和药材的单子拍在柜台上。

药铺伙计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位军爷，八角肉桂我们有，但这没药，可都是上好的伤药，您这是要做什么香料？”

“你管老子做什么！”石大壮瞪起眼，“让你抓就抓，哪那么多废话！”

几乎是同时，张婆子也颤颤巍巍地把沈知意的药方递了进来，指明了要在这里抓药。

伙计接过两张单子，目光在上面扫过。一张古怪，一张更古怪。他不敢怠慢，拿着两张单子，匆匆走进了药铺的后堂。

后堂连接着一条幽深的甬道，尽头是一座不起眼的小楼——听风楼。

楼主百晓生，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人，正懒洋洋地拨着算盘。

他接过两张单子，先看了沈知意的那张。只一眼，他拨弄算盘的手指就停了。他的目光在那些药材名和剂量上飞快地跳跃，眼底闪过一抹赞叹。

真是精妙。用一张药方，就将大长公主府的近况描绘得淋漓尽致。这个“鬼医阿若”，是个人物。

然后，他拿起了石大壮递上来的那张。

“伙夫，萧七……”他轻声念出单子末尾的名字，眼神变得玩味起来，“当归活血，麋香化瘀，没药止痛……混在一堆厨房香料里，想藏什么呢？”

他将两张单子并排放在桌上，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

两个藏在暗处的人。一个在公主府，一个在玄鹰卫。

真有意思。

虞子枫的部下，一个扮作账房先生的中年人，恰好也在楼内。他看到了“萧七”那张奇怪的单子，虽然看不懂，但他相信“鬼医”的判断力，立刻将这张单子的拓本，连同其他情报，一同送了出去。

消息，很快就通过一个送饭的食盒，摆在了沈知意的面前。

沈知意展开那张拓印的纸条。

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药材名字上时，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太熟悉这些药了。

这是一张典型的金疮药方，而且是用于处理兵刃所致的深度创伤。将这些药材混在香料里，是为了掩人耳目。

一个玄鹰卫的伙夫，为什么需要这种药？又为什么要隐藏？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地闪过她的脑海。

那个被陈霄追杀，可能与自己目的一致的“盟友”。

那个拂晓联盟的情报里，重点提及的，被严密监视的“萧七”。

是他。

他受伤了。

沈知意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

她不能让他出事。

她迅速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新的指令，塞回食盒的夹层。

—

夜幕降临。

萧景珩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伤口的疼痛让他无法入睡。他正焦躁地等待着，门被轻轻敲响了。

是石大壮。

他把一个沉甸甸的油纸包扔了过来，抱怨道：“你那几味破香料可真贵，花了我好几倍的价钱！喏，拿去！”

萧景珩道了谢，等石大壮走远，才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包。

他要的草药，一样不少，都用小纸包分装着。

可在草药下面，还有一个东西。

是一个触手温润的白瓷瓶，样式古朴，上面没有任何标记。

他拔开瓶塞，一股奇异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这股味道……

萧景珩的瞳孔骤然收缩。

九生膏！

药王谷不传之秘，千金难求，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的顶级伤药！

他当年在军中，曾有幸见过一次。一个被敌军砍得只剩半口气的将军，就是靠着这东西，硬生生从鬼门关前被拉了回来。

这……这怎么可能？

是谁？为什么要送他如此贵重的药物？

他的目光，落在了包裹那些草药的油纸上。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油纸包的封口处，系着一根红色的丝线。

那丝线，打着一个无比繁复，却又无比熟悉的结。

一层套着一层，一环扣着一环，盘绕回旋，宛如两颗紧紧依偎的心。

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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