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智斗江湖，巧解疑云
第二十九章 智斗江湖，巧解疑云
夜风灌入破败的城隍庙，卷起地上的尘土与腐朽的香灰，在空中打着旋。
神像早已倾颓，巨大的泥塑身躯断成几截，散落在供台之下，唯有那双彩绘的眼睛，在漏进来的稀薄月光下，还残存着几分空洞的威严。
沈知意就站在这片废墟中央。
她戴着那张狰狞的鬼面，一身黑衣，几乎与殿内的阴影融为一体。风吹动她的衣角，猎猎作响，她却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沉敛到了极致。
她在等。
虞子枫已经离开了，他完成了牵线搭桥的任务，将这处只有鬼市老人才知的隐秘地点交给了她。
今夜，她要见的，是她计划中最重要的两块拼图。
一个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落在枯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来人没有丝毫隐藏行踪的意思，反而透着一股浑不在意的孤高。
紧接着，是另一个脚步声，轻微，飘忽，几乎听不见。若非沈知意五感过人，根本无法捕捉。
一明一暗，一刚一柔。
两道身影先后出现在残破的殿门处。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身穿劲装的女子。她身形高挑，背着一柄用布包裹的长剑，一头利落的高马尾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月光勾勒出她冷硬的侧脸，眉眼间满是桀骜不驯。
是红袖。
她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无声地站着。他穿着最普通的短打，面容平凡，混入人群便再也找不出来。可他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吓人，扫视着殿内的每一处角落，最后才落在沈知意的身上。
龙魁，鬼市的情报之王。
红袖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她上下打量着沈知意，最后嗤笑一声。
“你就是那个把自己吹得神乎其神的‘鬼医阿若’？”她的声音清亮，也带着冰碴子，“藏头露尾，也配召集我们？”
龙魁没有说话，但他抱胸的姿态，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他们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凭什么要听一个来历不明的“鬼医”号令。
沈知意没有理会红袖的挑衅。
她缓缓转身，走向那张积满灰尘的供台，将一直抱在怀中的一个长条木盒放在上面，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她不开口，殿内的气氛便愈发凝滞。
红袖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
就在她耐心告罄，准备拔剑的瞬间，沈知意动了。
她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一卷羊皮纸，在供台上一抖，将其展开。
那是一张地图。
一张手绘的，大长公主府书房的内部结构图。
龙魁原本漠然的表情，在看清地图的瞬间，骤然一变。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双眼死死地钉在地图上。
图上不仅标注了每一件家具的摆放，窗户的位置，甚至……连墙壁夹层、地砖下的暗格、书架后的密道，都用朱砂笔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这不可能！
龙魁的情报网遍布京城，为了探查公主府，他折损了三个最得力的探子，也仅仅是摸清了外围的布局。书房重地，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可眼前这张图，详尽到让他这个情报之王都感到头皮发麻。这根本不是探查出来的，这是……这是住在里面的人才能画出来的！
“这算我的诚意之一。”沈知意的声音从鬼面后传出，平静无波，“龙魁，你的情报网很厉害，但你看不到的地方，我能。”
龙魁沉默了，他盯着沈知意，眼神里第一次有了郑重。
红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虽然不懂情报，但从龙魁的反应里，她看得出这张图的分量。
沈知意没有停下。
她又从盒中取出一样东西，随手扔在地图上。
“叮”的一声脆响。
那是一块玉佩，通体温润，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玉佩上，雕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苍鹰，图腾古朴，杀气凛然。
“玄鹰卫，校尉以上的信物。”红袖脱口而出，她常年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了这块玉佩的来历。
她的心头剧震。
一个能拿出公主府核心密图的人，手上还有玄鹰卫高层的信物。这个“鬼医”，到底是什么来头？
沈知意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最后从木盒的底层，拿出了一样小东西。
那是一枚用红绳系着的，早已褪色的木雕小鸟，雕工粗糙，却透着一股天真稚气。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这枚木鸟，轻轻推到了红袖的面前。
红袖的身体，在看到木鸟的那一刻，猛地僵住了。
她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她伸出手，指尖颤抖地触碰着那只木鸟，又猛地缩了回来。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她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镇定，变得沙哑。
这是她八岁那年，亲手雕刻送给师父的拜师礼。师父一直视若珍宝，贴身收藏，从不示人。
“红袖，药王谷弟子。”沈知意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一种深沉的，压抑的悲伤。
“你下山，明面上是历练，实则是为了追查你师父，药王谷长老白清源的死因。他三年前入京，为你寻一味稀有的药材，却离奇失踪，被定为叛逃。你查到他最后出现的地方，与南疆秘药有关。”
红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这些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我还知道，”沈知意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白长老入京，除了为你寻药，更是为了还一份天大的人情。三十年前，他在关外遇险，被一支商队所救。那支商队的东家姓林，是汀州人。”
“林家……”红袖喃喃自语，身体晃了晃。
“没错。”沈知意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鬼面。
月光照亮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清丽绝伦，却带着化不开的哀恸与决绝的脸。
“我叫沈知意，肃王给我母亲沈兰君赐的姓。但我母亲，本名林婉。我，是林家的外孙女。”
龙魁瞳孔一缩。
红袖则彻底呆住了。她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面孔，终于将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鬼医、公主府、玄鹰卫、南疆秘药、林家……
“我母亲的死，不是意外。”沈知意的声音很轻，却重逾千斤，“害死她的，是大长公主周鸢，是肃王萧远。他们不仅仅是为了夺取我外祖父留下的商路和财富，更是在图谋一件足以颠覆整个大周的阴谋。”
“南疆禁药，前朝宝藏，他们想用这些东西，扶持那个傻子世子登基，将天下，变成他们周家的天下。”
“我的仇，是私仇。但他们的阴谋，关乎天下万民。红袖，你师父的恩，你师父的冤，都与此有关。龙魁，你也不想看到这京城，这天下，被一群疯子搅得血流成河吧？”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
龙魁第一个有了动作。他走上前，拿起供台上的一只破碗，在石头上一磕，掰下一块锋利的瓷片。
他没有丝毫犹豫，在自己粗糙的掌心一划，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我龙魁，烂命一条。能干一场大的，值了。”他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豪气。
红袖看着沈知意，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悲恸，有敬佩，最后都化为了一股决然。
她也拿起一块瓷片，利落地划破手心。
“林家的恩，我师父没报完，我来报。这条命，从今天起，交给你了。”
沈知意看着他们，眼眶有些发热。
她也拿起最后一块瓷片，在自己白.皙的掌心，划下了一道血痕。
三只流着血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温热的血液，在冰冷的夜里，交融，汇合。
“从今夜起，我们，名为‘拂晓’。”
沈知意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寓意，撕.裂黑夜，迎接黎明。”
“我为首，负责谋划。”
“红袖。”她看向身侧的女子，“你为‘刃’，是拂晓最锋利的刀，负责攻坚暗杀。”
“龙魁。”她看向那个沉默的男人，“你为‘眼’，是拂晓最敏锐的眼，负责情报渗透。”
“虞家，是我们的后盾。”
三人都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燃起了同样的光。
“好。”龙魁收敛了情绪，立刻进入了“眼”的角色，“第一个任务，该做什么？”
沈知意看向他，眼神恢复了冷静与锐利。
“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揭开南疆那条线所有秘密的活口。”
龙魁的眼神一凝，他立刻明白了。
“我知道一个人。林家在京城商路的老掌柜，钱伯。你母亲出事后，他就被肃王府的人带走，后来移交给了玄鹰卫。我的人查到，他一直被陈霄秘密关押在城西三十里外的一处黑牢里。”
他的语速变得急促起来。
“最新消息，陈霄已经失去了耐心，决定处决他。时间，就在三天后。”
三天。
时间紧迫到了极点。
沈知意握紧了拳头，掌心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
“我们的第一个任务。”她沉声下令。
“三天之内，夜袭黑牢，救出钱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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