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夜袭粮仓》
芦苇荡的夜风裹着水汽,吹得人骨头缝里发寒。韩成功攥着环首刀的手沁出冷汗,刀刃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褐色。花如月就跟在他身后半步,素白襦裙早已被泥水溅得斑驳,却依旧稳稳扶着那位白发老妇人,裙裾扫过苇叶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还有三十步就到粮仓后墙。”花如月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息拂过韩成功的耳畔,带着草药的淡香,“墙角有处排水口,能容一人钻进去。”
韩成功点头,示意李三和赵五护住百姓,自己则与王二、老铁匠猫着腰往前挪。以前打造的鹅卵石球此刻沉甸甸地挂在王二腰间,老铁匠手里的断矛被磨得寒光闪闪,矛尖还缠着浸了油脂的布条——那是花如月从老妇人包袱里翻出的灯油,说能助燃。
粮仓的石墙在月色下像头蛰伏的巨兽,墙头上的岗楼里,羯兵的鼾声顺着风飘下来,粗重得像破风箱。韩成功趴在墙根下,听着里面传来骰子碰撞的脆响,还有羯兵污言秽语的笑骂,指节在刀柄上捏得发白。
“巡逻队刚过去,”花如月贴在他身边,指尖指向西侧的小路,“按时辰,两刻钟后才会回来。”
韩成功打了个手势,李三立刻掏出硫磺块,碾碎了撒在顺风处。没过片刻,就听见远处传来狼狗焦躁的吠声,很快又归于沉寂——硫磺味能让狗鼻子失灵,这是花如月说的,果然管用。
“动手。”他低喝一声,率先扑向排水口。那洞口被半块石板挡着,缝隙里塞着枯草,王二上前猛地一掀,石板“哐当”落地,露出个仅容一人爬行的窟窿,里面飘出霉味和谷物的气息。
“我先进。”韩成功卸下环首刀,蜷起身子钻了进去。通道狭窄,土腥味呛得人睁不开眼,他摸索着往前爬了丈许,忽然摸到块松动的木板,用力一推,竟从地窖的角落翻了出来。
地窖里一片漆黑,隐约能看见堆着的麻袋,还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别出声!”韩成功压低声音,“俺们是来救你们的!”
黑暗中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随即有人颤声问:“是……是韩校尉?”
“是俺。”韩成功点亮火折子,昏黄的光线下,三十多张憔悴的脸映入眼帘,男女老少都有,手脚被粗麻绳捆着,堆在麻袋旁。其中一个中年汉子挣扎着往前挪:“校尉!俺们就知道您会来!”
“别磨蹭!”王二和老铁匠也钻了进来,“快解绳子!”
韩成功刚砍断中年汉子的绳索,就听见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羯兵的喝骂:“他娘的,哪来的霉味?”
花如月不知何时也钻了进来,此刻一把按住韩成功的刀,指了指麻袋堆后的暗格:“快躲进去!那是放兵器的地方!”
众人慌忙钻进暗格,韩成功刚掩好木板,地窖的门就被猛地掀开,刺眼的火把光照了进来。“搜!仔细搜!”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将军说丢了批‘货’,定是藏在这了!”
火把的光扫过麻袋堆,韩成功屏住呼吸,透过木板的缝隙往外看——三个羯兵提着刀走进来,靴底踩在干草上发出沙沙声,其中一个正用刀鞘戳着麻袋。
“头儿,没人啊。”另一个羯兵打着哈欠,“怕不是被耗子叼走了?”
“放屁!”领头的羯兵踹了他一脚,“再搜!搜不到仔细扒了你们的皮!”
就在这时,老铁匠怀里的石头突然滚了出来,“哐当”一声撞在麻袋上。三个羯兵瞬间警觉,举刀就往暗格扑来:“在这!”
“拼了!”韩成功猛地推开木板,环首刀带着风声劈向领头的羯兵。那人猝不及防,被砍中肩膀,惨叫着倒在地上。王二和中年汉子也冲了出来,断矛和木棍齐上,瞬间放倒了剩下的两个。
“快!上地面!”韩成功拽起一个孩童,“花小姐,带他们从排水口走,俺断后!”
花如月却没动,反而从暗格里拖出捆浸了油的麻絮:“来不及了!点火!”她抢过韩成功的火折子,猛地扔向麻絮,火苗“腾”地窜起,瞬间舔上麻袋堆。
“走!”韩成功不再犹豫,推着众人往地窖门冲。火舌已经堵住了一半通道,浓烟呛得人眼泪直流,他最后一个冲出地窖时,整个粮仓的后院都燃起了火,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中,夹杂着前院羯兵的惊叫声。
“往芦苇荡跑!”花如月站在火光里,白衣被映照得通红,却异常镇定地指挥,“李三带老人孩子先走!王二哥,你带青壮断后!”
韩成功砍倒两个冲过来的羯兵,回头望见花如月正扶着个瘸腿老汉往外冲,鬓角的碎发被火星燎得卷曲,却依旧脚步不乱。他心里一动,这女子的镇定,比刀枪更能稳住人心。
“校尉!这边!”李三在墙角招手,手里的甩石索正砸倒一个想翻墙的羯兵。
韩成功跟着众人冲出粮仓,火已经烧到了前院,岗楼的哨兵正慌不择路地往下跳,却被李三的石球砸中,惨叫着摔在地上。“快!”他拽着花如月往芦苇荡跑,泥水溅了满身,却感觉不到冷——左臂的伤口又裂开了,热血顺着胳膊往下淌,烫得人发颤。
“你受伤了!”花如月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指腹触到粘稠的血,声音陡然发紧,“我包里有金疮药!”
“别管俺!”韩成功甩开她的手,“先把人送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冲进芦苇荡,身后的粮仓已经成了火海,红光映亮了半边天,连黄河的水面都染成了赤金色。王二带着青壮在荡边警戒,见他们过来,大喊:“校尉!快撤!羯兵的大队来了!”
韩成功回头望了一眼,岸边已经聚集了百十个黑影,火把连成的长龙在夜色里格外刺眼,石擒虎的怒吼顺着风飘过来:“韩成功!老子扒了你的皮!”
“走!”他不再犹豫,推着花如月往荡深处钻。泥水没到膝盖,苇叶割得脸生疼,可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远,渐渐被风声吞没。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众人才敢在一片干燥的坡地停下。韩成功瘫坐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左臂的伤口疼得钻心。花如月跪在他身边,不由分说解开布条,倒出金疮药就往伤口上撒。
“嘶——”韩成功疼得倒吸冷气,却看见她的手抖得厉害,眼眶通红。
“对不住……”花如月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我没算准,让校尉受了伤。”
“不关你的事。”韩成功笑了笑,“能救出这么多人,受点伤算啥。”他看向陆续坐下的百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年汉子正帮着清点人数,李三和赵五在给孩子们喂水。
老铁匠突然喊道:“快看!那不是陈武吗?”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三个披甲的汉子正从坡下往上爬,为首的面色黝黑,看见韩成功身上的冉魏残甲,突然跪地痛哭:“校尉!您还活着!太好了!”
韩成功认出陈武,他带着残部来投奔。“起来说话。”他扶陈武起身,“你们怎么在这?”
“俺们从洛阳逃出来,听说孟津有位韩校尉杀羯兵救百姓,就赶来投奔!”陈武抹着眼泪,“没想到真能见到您!”他身后的两个士兵也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磕头。
韩成功心里一暖。这些天的拼杀,总算不是孤军奋战。他看了眼花如月,她正低头给陈武包扎手臂的伤口,动作轻柔,嘴里还说着草药的用法,阳光透过苇叶洒在她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安宁。
“往黑石坞走。”韩成功站起身,环首刀拄在地上,“到了那儿,咱们才算真正有个窝。”
众人应声起身,虽然疲惫,却脚步轻快。陈武带来的士兵熟悉地形,在前面开路,花如月和张寡妇清点着从粮仓缴获的干粮,老铁匠则帮着修理断矛。韩成功走在最后,望着晨光中的芦苇荡,忽然觉得这乱世虽苦,却也藏着希望——只要这些人还在,只要这股子不肯低头的气还在,杀胡令的精神就永远不会灭。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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