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水源警戒》

磐石坞外的溪流在晨光里泛着碎银似的光，韩成功蹲在岸边，看着水底的卵石被水流冲刷得发亮。他指尖刚触到水面，就被刺骨的凉意激得缩回手，这溪水从上游的山涧流来，经坞堡东侧的洼地，再蜿蜒汇入南边的大河，是整个坞堡唯一的水源，比粮草还金贵。

“校尉，这水看着干净得很。”赵大牛牵着战马在下游饮水，那畜生抖了抖鬃毛，把水溅了他一脸。他身后跟着三个新加入的流民，都是昨日从北边逃来的，其中一个背着药篓的汉子正蹲在岸边，用银针试探水质，“王郎中说，银针没变黑，没毒。”

被称作王郎中的汉子抬头，露出被药汁染黄的指甲：“水里是没毒，可上游的草木有些不对劲。”他指着岸边几株枯萎的狗尾草，“这草耐旱，寻常不会枯得这么快，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泼过。”

韩成功心里一沉，想起梦里李牧说的“行军先察水源”。那老将在沙盘前反复叮嘱，对付胡兵不能只看刀枪，断其水源、毁其草场，比斩杀多少人都管用。他站起身，望向溪流上游的方向，那里的晨雾还没散尽，隐约能看见山涧的轮廓。

“陈玉！”他扬声喊，声音穿过溪流的哗哗声，“带十个步卒，沿溪流往上查，看上游有没有异常。”

陈玉从操练的队伍里应声而出，独眼里还带着未褪的厉色。他左臂的伤已结痂，此刻正用布条把环首刀绑在手腕上，显然是随时准备厮杀：“俺这就去！要是有羯狗的踪迹，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记住，只查不战。”韩成功叮嘱，“若见着胡兵，别惊动，原路返回报信。”他看向赵大牛，“你带五个骑兵，沿溪流两侧的山道巡逻，一里地设一个哨位，午时换班。”

赵大牛啪地一拍胸脯，翻身上马：“校尉放心，就算是只兔子跑过，俺们也能揪出它的毛来！”他身后的骑兵都是些熟谙马性的流民，其中两个是昨日刚加入的，此刻正勒着马缰，眼里带着几分紧张，又有几分兴奋。

花如月带着几个妇女往溪边走来，她们手里提着陶瓮和麻布，显然是来取水的。“韩校尉，”她走到韩成功身边，放下陶瓮，“张婶说，今天的水得烧开了再用，她昨夜梦见水里有怪东西。”

韩成功接过她手里的麻布，那布被缝成了漏斗的形状，里面垫着晒干的艾草和葛布：“这是？”

“过滤用的。”花如月眼里闪着光，“王郎中说，水里的泥沙虽不毒，喝多了容易闹肚子。用这个滤一遍，再烧开，稳妥些。”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土灶，“我让弟兄们在岸边搭了三个灶台，日夜烧水，储存在陶瓮里，贴上日期，这样就知道哪批水先喝。”

韩成功看着那些整齐排列的陶瓮，每个瓮口都盖着麻布，旁边的木板上用炭笔写着“初一卯时”“初一辰时”。他忽然想起现代的饮用水标准，虽简陋，却透着花如月独有的细致。“做得好。”他轻声道，“再让弟兄们在下游挖个沉淀池，淘米洗菜的水都倒在那里，别污染了主水源。”

“已经挖了。”花如月笑着指向溪边的洼地，那里果然有个新挖的土坑，边缘用石块砌着，“苏公子说，坞里的石匠还能打些石槽，以后饮水、浣衣、浇地分开，更干净。”

上游忽然传来几声马蹄响，赵大牛的骑兵队疾驰而来，为首的骑兵勒马时差点摔下来，声音发颤：“校尉！上游……上游发现死狗！还有几具羯兵的尸体！”

韩成功心里咯噔一下，拔腿就往上游跑。陈玉的步卒队正守在一处转弯的溪涧，见韩成功赶来，立刻让开道路。只见溪涧里浮着三只死狗，肚子鼓鼓的，皮毛已被泡得发白，不远处的乱石堆里躺着两个羯兵，喉咙被割断，尸体旁还散落着几个陶罐，罐底残留着褐色的液体。

“是呼延烈的人。”陈玉用刀挑开一个羯兵的头盔，露出里面编着小辫的脑袋，“这狗娘养的，想下毒没成，反被自己人灭口了。”他踢了踢地上的陶罐，“王郎中看看，这罐子里的东西是不是毒药？”

王郎中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罐底的残液，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银针探了探，脸色骤变：“是砒霜！还有些草乌汁，混在一起，见血封喉！”他指着死狗的嘴，“这些狗怕是被用来试毒的，羯兵见狗死了，就杀人灭口，想嫁祸给咱们。”

韩成功盯着那两具羯兵尸体，忽然冷笑一声。石擒虎的手段果然阴狠，正面打不过，就想从水源下手。若不是王郎中细心，若不是他们早有防备，此刻坞堡里怕是已经乱成一团。

“把死狗和尸体拖到远处埋了，撒上石灰。”韩成功沉声道，“陈玉，带二十人守住上游的山涧，搭个哨棚，日夜盯着。赵大牛，你的骑兵队再往外扩三里，遇着形迹可疑的，直接拿下！”

“那这些水……”赵大牛看着溪流，眼里满是担忧。

“先别用。”花如月立刻接口，“我让人把储存的水清点一下，省着点用，够支撑三天。王郎中，你带几个弟兄去上游山涧看看，能不能找到新的水源？”

王郎中点头，背起药篓就往山涧里钻：“俺知道这附近有处山泉，去年采药时见过，就是路不好走。”他身后跟着两个熟悉地形的流民，很快就消失在密林里。

韩成功望着他们的背影，又看向溪边忙碌的弟兄们。陈玉正指挥人搭哨棚，用的是断木崖缴获的羯兵帐篷布，防水又结实；赵大牛的骑兵队已经散开，马蹄声在山道上渐渐远去；花如月则带着妇女们清点储水，陶瓮被编号，连每个瓮里有多少水都用木炭记在木板上。

“校尉，你看这是不是羯兵的暗号？”一个新加入的流民指着溪边的一块巨石，石上用刀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狼头，正是石擒虎部的标记。那流民原是坞堡附近的猎户，对山里的动静极熟，“这刻痕很新，顶多是昨夜刻的。”

韩成功摸了摸那狼头刻痕，边缘的木屑还没干透。他忽然明白，羯兵不仅想下毒，还想标记水源位置，给后续的大部队指路。“把这狼头凿掉，换个记号。”他对陈玉说，“就刻个‘汉’字，让他们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界。”

陈玉应了声，抡起长戟就往石上凿。火星四溅中，狼头渐渐被抹去，一个方正的“汉”字慢慢显形，笔画虽糙，却透着股硬气。几个磐石坞的青壮看得热血沸腾，纷纷喊着“凿得好”，连新加入的流民也跟着鼓掌。

日头爬到头顶时，王郎中带着人回来了，手里捧着个陶罐，里面盛着清澈的泉水。“找到了！那山泉在山坳里，不大，但够几十人喝。”他把陶罐递给韩成功，“俺尝过，甘洌得很，比溪里的水还好。”

花如月立刻让人跟着去取水，又让张寡妇带着妇女们学做滤水的麻布：“多做些，以后不管是溪水还是山泉，都先滤了再烧，不能大意。”她见韩成功盯着山涧的方向出神，轻声道，“羯兵吃了亏，说不定还会来。”

“来正好。”韩成功握紧了手里的长戟，戟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李牧将军说，对付这种阴招，就得比他们更狠。”他转向陈玉，“在山涧两侧的树上绑些铃铛，再埋些绊马索，只要羯兵敢来，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陈玉咧嘴笑了，独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俺这就去办！最好能抓个活的，问问石擒虎那狗贼到底想耍啥花样！”

午后的阳光有些毒，溪边的操练却没停。陈玉的步卒队练起了“取水阵”，十个人一组，盾牌手在前，长戟手在后，模拟着保护水源时的阵型；赵大牛的骑兵队则在山道上往返奔驰，马蹄声惊得林子里的鸟雀乱飞；花如月带着人在山泉旁挖蓄水池，用石块砌成，还在周围种上带刺的酸枣丛，当作天然的屏障。

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流民蹲在溪边，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韩成功走近一看，竟是张简易的地图，上面标着溪流、山泉、哨棚的位置，还有几条用虚线画的小路。“你叫啥名字？”韩成功问。

那流民慌忙站起来，脸上沾着泥：“小的叫刘二，以前在矿上给头人画过矿图。”他指着地图上的虚线，“这几条是猎人走的小道，能绕到山涧后面，要是羯兵从这儿来，咱们的哨棚怕是看不见。”

韩成功眼睛一亮，这正是他没考虑到的疏漏。“陈玉！”他喊了声，“把刘二画的地图抄下来，每个哨位都发一份，重点盯这几条小道！”他拍了拍刘二的肩膀，“你做得好，以后就跟着花小姐管舆图，算伍长待遇。”

刘二脸一红，搓着手嘿嘿直笑，眼里却亮得很。这是他逃到磐石坞后，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用处。

傍晚时分，守在山涧的步卒突然敲响了铜锣。韩成功带人赶到时，只见两个羯兵被绊马索绊倒在溪涧里，正被陈玉的人按在地上，嘴里骂着胡语，挣扎不休。他们身上背着空陶罐，显然是来探查水源的。

“搜他们的身。”韩成功冷声道。

陈玉从一个羯兵怀里掏出块羊皮，上面画着水源的位置，还有坞堡的大致布局，标注着“弱处”的地方，正是西侧的矮墙。“狗娘养的，还想摸咱们的底！”陈玉一拳砸在羯兵脸上，打得他嘴角淌血。

“留活口。”韩成功按住他的手，“问问他们，石擒虎什么时候来。”

那羯兵倒是硬气，梗着脖子不肯说，直到王郎中拿出根银针，在他伤口旁比划着，才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将军……将军说明晚……带三百人……偷袭水源……”

韩成功心里有了数，对陈玉说：“把他们绑起来，关在哨棚里，别让跑了。”他转向赵大牛，“今晚的巡逻加倍，把骑兵队分成三班，轮流盯着山道。”最后看向花如月，“让弟兄们多烧些热水，储够明天用的，今晚咱们就守在这儿，等羯兵来。”

夜幕降临时，溪边亮起了火把，连成一片火墙。陈玉的步卒队隐蔽在山涧两侧的树丛里，手里的长戟映着火光泛着冷光；赵大牛的骑兵队则埋伏在山道拐角，马蹄上裹着麻布，走起路来悄无声息；花如月带着妇女们在蓄水池旁待命，手里捧着盛满石灰的陶罐，若是羯兵靠近，就往他们眼里撒。

韩成功蹲在哨棚里，看着外面跳动的火光，忽然想起穿越前的日子。那时候拧开水龙头就有干净水，从没想过一口水竟能关系到这么多人的生死。他摸了摸怀里的铜环，是花如月给他的，说是能安神，此刻被体温焐得发烫。

“校尉，你说羯兵真会来吗？”刘二蹲在旁边，手里攥着根木棍，紧张得手心冒汗。

“会来。”韩成功肯定地说，“石擒虎是个记仇的性子，断木崖吃了亏，肯定想从别处找回来。水源是咱们的命门，他不会放过。”他想起梦里李牧的话，“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咱们占着地利，又有防备，怕他个球。”

刘二被他逗笑了，紧张感消了不少，开始数着火把玩，嘴里念叨着“一、二、三……”，像在数天上的星星。

夜渐深，溪涧里的水声格外清晰。突然，山道上传来几声铃铛响，很轻，却足以让紧绷的神经瞬间绷紧。赵大牛的骑兵队立刻伏低身子，陈玉的步卒队握紧了武器，花如月示意妇女们举起陶罐，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韩成功站起身，长戟在手，目光如炬，望向山道的尽头。那里的黑暗浓稠如墨，仿佛藏着无数猛兽，正等着扑向这微弱的火光。但他不怕，因为他知道，这溪边的每一个人，每一寸土地，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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