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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坚壁部署》


石擒虎的残部刚退出十里地,韩成功就拎着未凉的铜炊饼登上了西墙。风卷着焦糊味刮过来,那是方才烧羯兵投石机时留下的,混着冻土被踩碎的腥气,在坞堡上空缠成一团。墙根下,陈玉正带着人把羯兵的尸体往壕沟里拖,铁钎戳着甲胄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每拖一具,就往上面盖层薄土。

“别埋太深。”韩成功往下喊,手里的炊饼咬得只剩半块,“留着填壕沟,冻硬了比木桩还顶用。”

陈玉直起腰,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早想到了!刚让弟兄们在尸体上撒了石灰,省得开春发臭。”他指了指远处的山道,“赵大牛带骑兵探路去了,按说该回来了,别是撞上羯兵的游骑。”

话刚落,马蹄声就撞着风过来了。赵大牛翻身下马时差点栽在雪地里,棉甲上沾着血,却咧着嘴笑:“校尉!石擒虎没走远!就在北边山口扎营,看那样子是要等援军!”他从马鞍上解下个麻布包,里面是块啃剩的羊骨,“这是在他们营外捡的,还热乎着,估摸着是昨晚烤的。”

韩成功捏着羊骨看了看,骨头上的肉没啃干净,齿痕又深又乱,羯兵向来嗜肉,连骨头都啃不净,说明他们粮草也紧了。他把骨头扔给墙下的土狗,转身对苏谦道:“老坞主,得把后山的山洞再挖深些。”

苏谦正让老管家清点粮仓,闻言直点头:“早让人去了!石匠带着流民在凿石壁,说能多容五十人。”他手里捏着账册,指节敲着“糙米三十石”那行字,“就是粮不多了,若石擒虎真要围坞,撑不过二十天。”

“够了。”韩成功往山下走,棉靴踩在融雪的土路上,陷出一个个浅坑,“二十天,足够周边坞堡的人送信来了,就算他们不来,咱们也能撑到开春,冻土化了就好挖地道。”

花如月正蹲在医棚前煮药,陶罐里的艾草水咕嘟冒泡,蒸汽裹着苦味漫开。见韩成功过来,她用木勺撇去浮沫:“温博士带老弱去山洞了,临走前说山洞潮气重,让我多带些干姜驱寒。”她往药罐里撒了把茱萸,“这是治风寒的,方才转移时张婶的小孙子冻得打哆嗦,得提前备着。”

韩成功蹲在她身边,看着药汁渐渐熬成深褐色:“让妇女把所有陶瓮都装满水,藏进地窖,石擒虎若来,定会先断水源。”他想起梦里李牧说的“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补了句,“再让铁匠打些铁钩,钩住城墙内侧的石缝,万一墙塌了,弟兄们能抓着爬上来。”

日头偏西时,坞堡里的动静渐渐归了条理。陈玉带着人在坞外挖第二道壕沟,铁钎砸进冻土的声音闷闷的,每挖三尺就埋一根削尖的木桩,桩尖朝上,裹着碎铁皮——张铁匠昨晚连夜敲的,冻在土里能划开马蹄。苏明则带着坞兵往箭楼上搬弩箭,新缴获的羯兵箭矢堆得像小山,他按韩成功说的“十箭一组”捆好,摆在箭窗旁,伸手就能拿到。

“校尉!这东西真管用?”一个流民举着个带铁环的木架问。那是韩成功让做的“绞车”,木架上缠着麻绳,能把大石块吊上箭楼,比人扛省劲一半。

韩成功没说话,只让两个弟兄试着吊了块三十斤的石头。绞车吱呀转着,石头稳稳落在箭楼垛口上,引得众人一阵喝彩。他拍了拍那流民的肩膀,这后生叫刘二,前几日还在同心屋跟坞卒吵架,此刻手上磨出了血泡,却攥着绞车的木柄不肯松。

“坞主!韩校尉!”守东门的老卒突然喊起来,手指着南边山道,“有队伍过来了!打着旗!”

众人瞬间握紧了武器。韩成功登上东门楼,眯眼往南看,雪地里有面青布旗,旗上绣着棵歪歪扭扭的柳树,是青山坞的记号。他松了口气,对赵大牛道:“去迎迎,别让弟兄们误会。”

青山坞来的是个跛脚的老卒,姓周,原是西晋的边军斥候,此刻拄着根木杖,棉袍下摆沾着泥。见了韩成功,他从怀里掏出封信,手抖得厉害:“李坞主……让我来送信。”

信是用炭笔写在麻纸上的,字歪歪扭扭:“石擒虎已派人去河阳坞借粮,许以三成分赃。河阳坞李虎那厮贪财,怕是要应。若磐石坞需援,青山坞可出二十人,粮十石,今夜送到。”

韩成功捏着信纸,指腹蹭过“二十人”那三个字——青山坞有三百弟兄,却只肯出二十人,分明是还在观望。他递给花如月,对周老卒道:“劳烦回去告诉李坞主,粮不用送,人也不用派,只需他盯着河阳坞,别让李虎给石擒虎当向导。”

周老卒愣了愣:“这……”

“就说我韩成功说了,”韩成功的声音沉了沉,“若河阳坞敢帮羯兵,破了磐石坞,下一个就是青山坞。石擒虎的刀可分不清谁是‘观望的’,谁是‘反抗的’。”

周老卒连连点头,踉跄着往外走。苏谦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道:“李坞主那老狐狸,怕是不会真听话。”

“他会。”韩成功望着西边的落日,余晖把坞堡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怕石擒虎,更怕咱们真破了——到时候羯兵抢够了,转头就会去啃青山坞这块软肉。”他转身对陈玉道:“带五人去后山,挖条地道通到山涧,万一水源被断,能从地道取水。”

入夜的坞堡没点灯,只有哨棚里留着半截火把,风吹得火苗忽明忽暗。韩成功提着灯笼查岗,走到粮仓地窖时,听见里面有动静。扒着通气缝往里看,苏明正带着人往粮袋上盖干草,每袋都系着根麻绳,绳头通到地窖口。

“这是干啥?”韩成功敲了敲石壁。

苏明吓了一跳,探出头来:“校尉!我想着若羯兵真闯进来,咱们就拽麻绳,把粮袋拽进里间的暗窖,他们搜也搜不到。”他指了指地窖深处,那里果然有个仅容一人钻过的窄缝,“石匠刚凿的,还没来得及说。”

韩成功没说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医棚走时,看见花如月还在熬药,陶罐换了个新的,里面煮着米汤,飘着麦香。“温博士说山洞里的孩子没吃饱,”她往陶碗里盛着米汤,“让我多煮些,掺点枣泥,孩子爱吃。”

医棚角落里,几个受伤的弟兄正靠在草堆上擦弩箭,其中一个胳膊上缠着绷带,用嘴咬着布条打结。韩成功走过去,接过布条帮他系好:“明日让花如月给你换新药,别感染了。”

那弟兄咧嘴笑:“不碍事!校尉教的‘绑带要勒紧’,我记着呢!”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短刀,“等石擒虎来了,我还能砍两个羯兵!”

后半夜,雪又下起来了。韩成功躺在哨棚的草堆上,没睡着,脑子里全是坞堡的布局:东墙最薄,得再加两层木桩;箭楼的弩机角度不对,得让苏明调整;地道挖得慢了,明日得加派人手……迷迷糊糊间,好像又看见梦里的李牧,老将军站在沙盘前,指着重叠的壕沟道:“守者,非守墙,守心也。”

鸡叫头遍时,赵大牛突然撞开哨棚门,手里举着支沾雪的响箭:“校尉!石擒虎动了!这次带了投石机!还有……还有河阳坞的人!”

韩成功翻身坐起,抓起长戟就往外冲。雪地里,北边山道上果然有黑影在动,比昨日更多,隐约能看见推着的木架——是投石机的底座。更让人牙痒的是,队伍侧面有几个举着“李”字旗的,正是河阳坞的人。

“狗娘养的李虎!”陈玉啐了口唾沫,手里的长戟攥得发白,“真敢当羯兵的狗!”

“意料之中。”韩成功登上箭楼,雪落在他脸上,冰凉刺骨,“陈玉,把火油罐都搬到东墙,河阳坞的人熟地形,定会从东墙下手。”他转向苏明,“去地窖拽信号绳,让后山的人准备,若看见东墙起火,就往山道上扔石头。”

花如月提着药箱跑过来,往每个弟兄手里塞了块煮好的麦饼:“趁热吃!吃饱了有力气杀羯兵!”她给韩成功递饼时,指尖在他手背上捏了捏,那是他们在黑石坞约定的记号,意思是“放心,我在”。

石擒虎的大军在坞外三里地停下了。河阳坞的李虎骑着马,跑到最前面喊话,声音隔着风雪飘过来:“韩成功!识相的就开坞投降!石将军说了,降了就饶你们不死!”

韩成功没接话,只对赵大牛点头。赵大牛弯弓搭箭,一箭射在李虎马前的雪地里,箭尾嗡嗡作响。李虎吓得勒马后退,骂骂咧咧地缩回了羯兵阵里。

石擒虎见劝降不成,怒吼一声,举锤向前一指。羯兵的投石机开始转动,巨石裹着风声砸向坞墙,比昨日更密更急。“轰隆”一声,东墙的墙角被砸塌一块,碎石混着冻土往下掉。

“放箭!”韩成功大吼。东墙的弩箭齐发,改良过的箭杆带着尖啸,穿透羯兵的盾牌,钉在他们胳膊上、腿上。陈玉带着人往墙下扔火油罐,陶罐炸开时,火油溅在雪地里,燃出一片片火圈,把羯兵的云梯都烧着了。

河阳坞的人果然绕到了东墙侧后,他们拿着铁锹想挖墙根,却被壕沟里的尸体绊住脚。苏明在箭楼上看得清楚,拽了拽身边的麻绳,后山的信号锣“哐哐”响起来,紧接着,山道上滚下无数巨石,砸在河阳坞的人堆里,惨叫声混着风雪飘过来。

“校尉!地道挖通了!”一个石匠跑上箭楼,满脸是汗,“能通到山涧!水够喝!”

韩成功心里一松,刚要说话,就见西墙的弟兄突然喊起来:“羯兵从西墙爬上来了!”他转头一看,西墙的雪地里藏着几十个羯兵,正踩着同伴的肩膀往墙上爬,手里还举着刀。

“陈玉!去西墙!”韩成功抓起身边的短矛,对准一个快爬上墙的羯兵掷过去,矛尖穿透那羯兵的喉咙,把他钉在墙垛上。他自己则拽过一张弩,对着下面的石擒虎扣动扳机,弩箭擦着石擒虎的头盔飞过去,射在他身后的旗手身上,旗杆“咔嚓”断成两截。

石擒虎摸了摸头盔,眼里的凶光更盛,竟亲自举着盾牌往墙根冲。他的重锤砸在墙垛上,震得韩成功胳膊发麻。东墙的弟兄们急了,纷纷往下扔石头,却被羯兵的盾牌挡住。

“用绞车!”韩成功大吼。两个弟兄扳动绞车,三十斤的石头吊到半空,松开绳扣,石头砸在石擒虎的盾牌上,虽没砸伤他,却把他震得后退两步。趁这功夫,花如月带着几个妇女往墙上泼开水,沸水浇在羯兵手上,烫得他们惨叫着松开了抓墙的手。

雪越下越大,把坞外的血迹都盖住了。韩成功站在箭楼最高处,看着羯兵一波波往上冲,又一波波被打下去,忽然想起周老卒带的信,青山坞的二十人应该快到了吧?就算不来,他们也撑得住。

“校尉!你看南边!”赵大牛突然指着南边山道喊。韩成功望去,雪地里有二十多个黑影在跑,举着青布旗,正是青山坞的人!他们手里还扛着几袋东西,看那样子是粮。

“来了就好。”韩成功笑了笑,抹了把脸上的雪水。他转身对苏明说:“打开南门,让他们从地道进,别让羯兵看见。”

苏明应声跑下去。花如月递过来块新的麦饼,比之前的还热:“温博士在山洞里煮了姜汤,说等打完了给弟兄们驱寒。”她望着坞外还在咆哮的石擒虎,轻声道:“咱们能守住的。”

韩成功咬了口麦饼,麦香混着雪的寒气咽下去,心里踏实得很。他知道,这坞堡的墙或许还会被砸塌,粮草或许真的不够,但只要东墙的火还在烧,西墙的弟兄还在喊,山洞里的孩子还在笑,他们就一定能守住。

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却让人清醒。韩成功举起弩,对准下一个爬墙的羯兵,扣动了扳机。

(本故事纯属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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