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嘉成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来，然后笑吟吟地说道：“我中学和大学时代都是在书店读过的，我喜欢这种环境。所以不不必要觉得过意不去，倒是你，一夜没睡好的样子，这种状态还硬撑着工作，怎么能行？所以你现在先趴着休息一会补补觉，等你体力恢复了，再忙也不迟。”
听着他这番话，傅阑珊心里是难以名状的惊喜和幸福，哪里能想到沈嘉成这么体贴入微，让她不胜感动。
“谢谢你……”心思婉转，傅阑珊不知道该如何表示自己的心情，只能羞怯地道了谢。
沈嘉成笑笑，拍拍她肩膀：“别想了，睡吧。店里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傅阑珊点点头，只觉得胸腔里一阵阵的暖流涌出，原本低落的心情也在不经意之间好转，听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她的脸一点点发起烧来。
沈嘉成迈步出去，转到前面的书架，傅阑珊一边看着，一边慢慢趴在了桌子上。
以臂为枕，她静悄悄看着他的背影，视线情不自禁地随着他动。
挺拔俊逸的身形，玉树临风的气质，他是这样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男人，傅阑珊八岁那年，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即便那时的沈嘉成，还透着年少的轻狂。
看着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就笑了，好似在梦里见过这个场景一般，阳光透过玻璃窗照满整间屋子，而她就趴在温暖的一角，看着心上人。身心的愉悦放松使得困意袭来，眼皮沉重起来，她微笑着闭上眼睛，沉睡之前的最后一幅场景，是他站在花架前，捧起她的那本《古代文学》。
傅阑珊是被饿醒的，梦里深处深巷之中，而她是饥肠辘辘的旅人，巷中不知名处飘来沁人心脾的香味，闻到那香味，她更饿了，稀里糊涂地就往前走，却没注意到脚下的石板路裂出来一道极大的缝隙，她一脚踩空，身子猛地一坠，心脏仿佛受到了重击一般，一阵惊痛后，傅阑珊蓦然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堆起来的餐盒，餐盒飘着诱人的香味，不出所料，那香味与梦里的香味如出一辙。傅阑珊恍然大悟，睡意不由得散去了七分。
她揉揉因为压迫而有些酸涩的侧脸，刚抬起头，就看见沈嘉成抿嘴笑看着她，她有点不好意思，赶紧拍着脸颊低下头去。
“一觉睡到这个点，挺好。”他脸上是满足的笑容，比他自己睡了个好觉都开心。
傅阑珊脸红了红，想笑，又觉得不好意思，只好勉力憋着笑。
“你做梦的时候喊了一句”好香“，我猜你肯定饿了。本来想跟你买鸡蛋面的，结果隔壁小饭馆今天没开门，我就去对面的必胜客点了一些，也不知道你对不对你的口味。”
沈嘉成假装没看见她笑，一本正经地把餐盒都摆了起来。
傅阑珊飞快地看了一眼，鸡翅、披萨、炒饭还有牛排……从没有见过这么丰盛的一顿饭，她不由得睁大了惊奇的眼睛，向沈嘉成投去一个微妙的眼神。
沈嘉成不大明白她眼神里是什么意思，似乎有感动，又似乎带着难为情，欲说还休的模样，倒让他心里痒痒的，怎么，难道说她觉得他点的餐不合适么？
“可能，点的有点多，你想吃哪一种，就吃哪一种。”
沈嘉成递给她一个筷子，又地给她一个叉子。
傅阑珊一手拿叉，一手拿筷子，颇为无措地看着满桌佳肴，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半晌，她抬眸，小心翼翼地问沈嘉成：“这些是不是很贵？”
沈嘉成一愣，刚想问“你没吃过么？”但是话到嘴边他就明白了，傅阑珊那眼神里包含的复杂意味，大约她省吃俭用到令他想不到的地步，在他看来稀松平常的必胜客，在她看来似乎是昂贵的代名词。
他默了默，终究还是没有说实话，“比鸡蛋面贵了一点，也就贵一点点。”
傅阑珊不大相信，暗地里算了算，她虽然没去必胜客吃过饭，但是从那门前也走过不少次，门口的标牌上时不时就有做活动的信息，她记得，一个披萨都至少要八十几块。怎么可能比一碗只有八块钱的鸡蛋面贵一点呢？
她知道沈嘉成这是在安慰她，只是这样的安慰显得残酷了些。
“待会儿，我把钱给你。”她垂下眼睑，语气里满是沮丧，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很难堪，很尴尬，先前她看到一本书里曾经说过，合适的人生伴侣，在诸多方面相契合，其中就有消费能力，而这一点，也不过是众多“硬件条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然而就连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她与他之间都无法达成契合，更不要提更高层次的。
她失望，不是因为他买了她从没有吃过的东西，而是因为失望不能成为与他并肩的人物。
终究都是奢望一场。
正伤春悲秋着，只听沈嘉成说道：“其实我平时也不买这些，只不过我看你太瘦了，想让你吃好一点，所以就自作主张买了。如果这让你觉得有压力，那我现在道歉，并且绝对保证将来以后不再这么自作主张。”
傅阑珊微讶，睁大了眼睛看他，同时又本能地觉得欢喜，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会制造这种不经意的心动，其实傅阑珊大概明白，沈嘉成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就是为了扫除她内心的障碍。她不得不承认，他真是细致入微。
“吃吧，快凉了。”沈嘉成没再说别的，而是率先拿起了一块披萨，笑着咬上一大口，“味道不错，你尝尝？”
咕噜噜，饥饿感上来了，傅阑珊不好意思地笑笑，学着他的样子拿起来一块，然后咬了一口，是那个香味，她不由得眯眼笑了：“好吃。”
刚吃完饭，徐建就又来了，见傅阑珊和沈嘉成凑在一起看书，那股亲密劲令他心烦。
于是他大踏步走过去，快走到两人跟前的时候，他刷拉抱起一张凳子，弯腰，当的一声，凳子横亘在沈嘉成和傅阑珊中间，徐建顺势就坐到了凳子上面，夹在两人仅有的空隙中间。
两人本在投入的探讨，被半路杀出来的徐建吓了一跳。
傅阑珊嚯得一下站起身来，皱眉看徐建：“你这是做什么？”
徐建在气头上，顶撞道：“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沈嘉成微有薄怒，但压着，瞥一眼徐建那副无理取闹的模样，他板着脸沉声说道：“你说话注意一点，这里是书店，自然就是看书的地方，你在这大呼小叫的，已经影响了别人。”
徐建被呛了一下，心里更是不高兴，但是无奈沈嘉成说得有理，他也的确不想当个没素质的人，忍了忍，他脸色铁青说道：“你也知道这是书店，却一点都不注意言行，刚才你靠她那么近坐着，你敢说自己就没有一点私心杂念么？”
“徐建，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就十分磊落么？”
傅阑珊终于忍无可忍，又气又急之间，她的眼圈红了起来，本以为自己的心意已经足够明显，不料徐建竟然这么不留情面。
“傅阑珊，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
“够了。”傅阑珊嘴唇微微发颤：“难道我们一定要落到这种场面才可以么？难道非得以这种方式说明么？”
徐建又惊又疑：“你说什么？！”
傅阑珊抿嘴，沉默了半分钟后，她起伏的胸口忽然平静下来，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她的眼神随之变得异常坚定：“徐建，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答案的话，那我现在就给你。我的答案是不喜欢，不愿意。”
你喜欢我么——不喜欢。
你愿意做我女朋友么？——不愿意。
这两个声音在头顶轰鸣作响，徐建顿时僵在那里，一瞬间变幻了许多表情，震惊的、不可置信的、不甘的……直到最后变成深深的沮丧。
良久之后，他沉默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书店门走去，毫无留恋，甚至都没看一眼沈嘉成。
沈嘉成愕然，看着徐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转过头看向傅阑珊。
他已经明白了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令他意外的是，看似温婉的傅阑珊，也会突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
“你……”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傅阑珊转过身去，背对着沈嘉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刚才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急的上头，不过也好，彻底和徐建摊牌说明白了，想来以后他就不会再那么泥古不化了。
沈嘉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同为暗地里喜欢着她的人，他不好发表评论。
片刻后，傅阑珊转过身来，垂眸道：“刚才太激动了……”
沈嘉成抿嘴，一双眸子沉静地望着她，“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
傅阑珊默不作声，想到徐建曾多番关照她，她还没说怎么报答别人，如今就来了这么一出，怕是从今往后都要落上忘恩负义不懂感恩的名声，她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低声道：“只能这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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