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嚣张

几人面面相觑。

因为找不到腌笃鲜的最后经手人，场面顿时僵持起来。

槐花苑和苍竹居都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么热闹呢？怎么，小红，事情还没问清楚？”

这个陌生的声音甫一响起，槐花苑的几个人纷纷让路，给过来的女子让开了一条小道。

女子穿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着一支镶珍珠的碧玉簪子，淡扫蛾眉，神态妩媚。

花花绿绿的穿着分外高调，但这一摸一样的配色总让傅婉想起东北的大花袄子，冲淡了月莲身上妩媚惑人的气质，反而无比喜感。

傅婉只能掩饰性地咳嗽几声，尽量忍住不笑。

“姑娘怎么亲自来了？”

红衣侍女赶紧让位，让月莲站在最前面。

月莲不以为忤，双手懒洋洋地插在袖子里，斜身站着，“不是都跟你说了吗，要是拿不出腌笃鲜就不用跟他们掰扯，直接砸了厨房就完事，你是没听懂我的话吗？”

她凉飕飕地睨了眼她的侍女。

红衣侍女低着头，不发一言，似是害怕她发作。

月莲缓缓上前几步，她的视线掠过傅婉时稍顿了顿，“你也是厨房的人？”

细细的柳叶眉微拢，一脸古怪。

“这个小丫鬟是苍竹居的厨娘，自称中午确实为姑娘做了腌笃鲜，而且是她亲自做的。”

一旁的红衣侍女赶忙接话。

“苍竹居真是人才辈出。”月莲讥讽道，她指的不是做菜，而是一个“有前途”的好苗子居然不被送去主人屋里伺候，反而被委屈在后院打杂。

也不知道苍竹居的管事嬷嬷怎么想的，下人们做事都这么不靠谱，难怪这里最不得家主的看重，眼看着混得越来越惨。

“月莲姑娘，傅婉是千真万确做出了那道菜，没能送到你的手中想来是送菜途中出了差池。你放心，我们之后一定会好好自查，三天之内必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刘胜没听出她话中的深意，还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月莲看也没看他一眼，轻蔑道：“你是什么东西？”

不顾刘胜陡然难看的脸色，她不耐烦地呵斥身后的小厮：“还愣着干什么？都给我砸！”

周管事的神情也变了，他眼角耷拉地更厉害，嘴角也拉得更长，难看程度从一幅别人欠他一百万过渡到了别人欠他五百万。

“这这、这......月莲姑娘，不能真砸啊！”

“你又是什么东西？滚开！”月莲翻了个白眼，甩开周管事想拉她的手。

周管事一下子急眼了，“你放肆！我是苍竹居的前院管事，你一个小小的通房丫鬟......”话还没说完，就被月莲甩了个巴掌。

“啪——”周管事被打得鼻眼歪斜。

人群里的哄闹霎时停了一瞬，还有不少人伸出头来瞧热闹。

月莲甩了甩用力过猛而通红的手掌，冷笑道：“管事？苍竹居的管事头衔也好意思搬出来？”

周管事似乎被打傻了，整个人呆在原地，捂着脸话也说不出来。

小厨房的人见槐花苑的这个月莲竟然连管事都敢打，瞠目结舌，总算是见识到了槐花苑嚣张的气焰，一个个噤若寒蝉，头都不敢抬。

唯有傅婉再度出声，她看着月莲轻声道：“月莲姑娘，你这样就不怕得罪苍竹居，得罪五公子吗？”

月莲一听这话乐了，她扑哧一笑。

仔细打量了几眼面前这个长相貌美，却看不清形势的小丫鬟，红唇勾了勾：“得罪五公子？”

“我当然不会怕呀。”月莲伸出纤纤十指，装模做样地弹了弹自己染了凤仙花汁的长指甲，不屑道：“我可是大公子的人。大公子才华横溢，人脉通达，和他结交的都是各府学士、都督还有刺史这样的大人物，新来的蜀州刺史和大公子曾是同窗，这事儿你们还不知道吧？而你们苍竹居的五公子......你是说那个软包子，那个在沈府存在感趋近于零的废物少爷？呵呵。”

她轻蔑一笑。

这话傅婉听得一激灵，她看着月莲嚣张跋扈的脸眼神发直，没忍住游移了一下。

真敢说啊......

她记得小说里骂过“那位”的人几乎都活不出三章。

傅婉在心里为这个女人默哀了三秒。

见月莲心意已决，而且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傅婉不再阻拦。

拦也拦不住，何必连累自己受伤呢。

她看着杵在厨房门口，居高临下地指挥着下人的月莲，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她心里，这个通房丫鬟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苍竹居里处处是沈烨的眼线，她刚才这番话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他的耳中。

到那时，月莲的下场只会比她身后的这栋建筑更惨。

厨房里传来乒呤乓啷的打砸声和争执声。

傅婉叹了口气，在心里感叹自己的攒钱之路真是命途多舛。

忽而一个小丫鬟跑了上来，对着月莲身旁的红衣侍女耳语了几句。

红衣侍女一脸惊喜地回头：“姑娘！大公子回府了，正在去您房里的路上。”

她说到这里就闭口不言，凑到月莲近旁对她悄悄说了几句话。

“果真？！”月莲惊喜地抬头。

红衣侍女连连点头。

“好、好！”她提起裙角，欢欣地回头朝槐花苑的方向跑去，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去赶赴心上人约会的娇羞少女。

她跑步的速度飞快，没过多久就看不见她的身影。

厨房里还在“忙活”的槐花苑小厮们纷纷傻了眼，看向唯一等在原地的红衣侍女，“这？小、小红姐，那我们还砸不砸了啊？”

红衣侍女着急地跺脚，“还砸个头！姑娘要办的事已经办成了还砸给谁看？！榆木脑袋！还不快跟我回去，让大公子看见你们都不在院里好好值守当心挨板子！”

“哦哦！”槐花苑的几个仆人小厮和红衣侍女又一溜烟跑没了影。

转瞬之间，厨房门口又只剩下了苍竹居的人，如果不是厨房里地上还洒落一地碎瓷片和蔬菜叶子，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刘胜气得胸口不断起伏，骂了句很脏的脏话：“他们这是把苍竹居当成了什么地方！”

傅婉也被这事情走向搞得有些迷茫，她眨了眨眼，事情这就结束了？

刚才红衣侍女说的“姑娘要办的事”又是什么？

想到这她摇摇头。

算了，管她要做什么，总之这厨房是没被砸成，实在万幸。

小厨房外，众人视角的盲区，红豆藏在墙后一直在偷偷观察这边的动静。

见月莲就这么走掉，一场闹剧戛然而止，她绞紧了捏在自己手心的湿布。

红豆恨恨咬牙，月莲这个没用的小杂种，白费她一番苦心！

她好不容易支走了桑枝，骗她回去养病，还生怕自己百密一疏，提前在管事婆子那编好了说辞。

结果就这？！

难不成傅婉这个小贱蹄子就是天生好命？

她气得跺了跺脚，但见众人纷纷散去，只得跟着悄悄回厨房，做出自己一直在汤房看汤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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