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问话
月莲也快受不了了，但身体比红豆能扛一些，这时还没晕过去，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
身上的绿底牡丹纹纱裙被打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然而凉亭里的男人们看到这香艳的一幕，连呼吸都未曾变过一瞬，仿佛在看一块冻肉。
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开口说话了，她语调平平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在棒读某本无趣的游记，“月莲，原名周黑丫。出生在蜀州潼南村，十年前被亲生父母以一两纹银的价格卖入乐坊做乐伎，以初夜为筹码和一个姓王的商户交易，那商户爱慕你多年，可他帮你赎身后你却并未遵守约定，转头就雇佣了几个打手谋财害命，把尸体沉进了落花湖。你本以为得到了自由，可是谁料打手也不是好相与的，抢走了你和商户身上所有的钱财，还转过头来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将你卖入沈府，之后你被分配至槐花苑洒扫书房。半月前从普渡寺一僧人手中购入迷情药，将药物下入沈嘉读书时喝的茶杯中，借机与沈嘉一夜欢好......”
“住嘴！”月莲发出刺耳的尖叫，崩溃地扑上来想要捂住说话那人的嘴巴，却在刚站起时就被身后待命的黑衣人绞住手臂，死死地按在地上。
后背的肌肉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月莲却无暇顾及。
她满目惶恐，颤声逼问黑暗中的人：“你......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我房里的人？不，不对，她们不可能知道入府前的事，你们是大夫人的人对不对！？”
她的视力稍微恢复了些许，此刻已能看到黑暗中端坐的人影，人影的正脸仍看不清晰，只能看到露在光线里的那双暗纹锦靴，镶绣着银丝金线，一看就绝非凡品。
那人虽一直沉默着，但无疑是这几人的中心，占据领头人的地位。
月莲慢慢俯低身子，刻意展露自己胸前的雪白，僵硬着露出一个谄笑：“这位爷，你我素昧平生，就饶了我如何？王蓉那个老女人给了你多少，我、我我出双倍！”
她抠在地砖上的手指神经质地缩起，见椅子上的男人依然沉默，以为那代表着默许，便维持着笑容继续谄媚地朝他爬去。
“刷——”地一声，寒光乍起。
站在男人身旁的女子上前半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侧抽出了一把长剑，剑身只抽出了一半，森冷的剑气却立刻割断了月莲颈侧的乱发。
在那冰冷剑锋之上，有几道血痕蜿蜒流出，将落不落。
月莲的脖子上迟了半息才露出一道细细的伤口。
但月莲却来不及震惊这个女人高超的剑术，她直愣愣地瞪着眼前的剑。
这柄剑光亮如镜，反射出剑主人清晰的面孔。
月莲怔怔地盯着剑刃上那个熟悉的人脸，呢喃道，“小红？”
方才她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与平日不同，所以月莲没能认出她。
月莲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红衣侍女表情不变。
用剑逼退她后，红衣女子收剑回鞘，垂手站回沈烨身旁。
月莲身体仿若石化，她再怎么迟钝也在这时反应过来，事情根本没有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听说你知道一些秘闻。”低沉冷淡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月莲转动自己僵硬的脖子，仰头看向男人，却只能看到一小片光洁白皙的下巴：“秘闻？什么秘闻......我只是一个通房丫鬟，最多只能在这宅院玩玩小手段......我哪里会知道沈家的秘辛？”
“我问的不是沈家。”男人的语调漫不经心。
见月莲还呆坐在地上，红烟看着月莲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念道：“瞧不起贱籍是吧?她现在作威作福还不是因为有个命好嫁进了京城的姐姐。
不，不对。不能说嫁，毕竟她那姐姐是连我这个乐伎都不如的胡姬，连名份都不配有，只是那位大人怜惜，加上侄女争气。”
一字不差地复述完月莲曾说过的话，红烟握住剑柄，眼神骤然转冷：“王大夫人的姐姐是谁？那位大人是谁？将你所知道的一切同五公子一字不漏、明明白白地说清楚。”
五、五公子？！
月莲犹如晴天霹雳，重重地跌倒在地上，看着椅子上那人张口结舌，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小心思败露，大公子的母亲看不惯她所以派了人来收拾她。
可是，将她骗过来，审问她的怎么会是五公子？
这个在沈府一直存在感不强的人物不一直是公认的废物吗？！
红烟眼神冷厉，再次拔剑，冰冷的剑锋横在她颈侧：“和王大夫人的姐姐有关系的那位‘大人物’是不是就是傅相傅时完？！”
月莲被吓得瘫软在地，不敢再走神，也不敢再揣测他们是怎么查到的这一切。
她吓得肝胆俱裂，连忙把自己知道的东西抖得一干二净：“没错，是、是他。昔年王大夫人的姐姐和我曾呆过的是同一家乐坊，我做乐伎时偷听过妈妈们吃醉酒后的闲聊。她姐姐名叫忆安，是个胡姬，来自龟兹，和年轻时的那、那位有过一夜还生下了个女儿，没过多久她们母女就被接去了京城过好日子去了。”
“至于王大夫人的侄女，她就是傅相的幺女也是传闻中的京城第一美人傅环佩！早年间听说她常悄悄来蜀州省亲，但后来随着她在相府中日子越过越好，名气也越来越大，出行不太方便......蜀州就不常来了。”
“果然......”沈烨眼神闪了闪，自言自语道。
这样一来，前些年槐花苑那些不寻常的动静就都说得通了。
“出行不太方便？”沈烨挑眉，饶有兴味地重复了遍这句话。
月莲不敢再不说话，深害怕自己一沉默红烟就会给她一剑，便结结巴巴地胡扯一通：“人怕出名猪怕壮不是，要是上一辈的这段过往被扒出来，她的声誉也会受影响。谁会想要一个胡姬母亲......”
要知道胡姬，连妓女都不如。
沈烨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没想到王大夫人和傅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还瞒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可惜，功败垂成。
沈烨之前并不知道月莲说的“大人”是谁，是红烟在槐花苑侍奉多年，察觉到了一丝蛛丝马迹，来向他禀报。
没想到，竟真牵扯到了傅家。
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很好运作了。
他缓缓站起身，眼里平静无澜，在月莲哀求希冀的目光中轻描淡写地道出令人绝望的话语。
“处理掉。”
月莲听出了他言语中的杀意，如坠冰窖。
她连连摇头，涕泗横流，哭得梨花带雨，妆容模糊。
“不要杀我！五公子，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求你饶我一命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再也不敢了！我、我给您磕头认错！”
“对不起、对不起！”她挣扎着想站起来。
凉亭里的黑衣人再次出手将女人死死按在地上，这一次月莲脸朝下，只能感觉到额头上石板冰冷的触感，什么也看不见了。
沈烨蓦然一笑：“泰山？”
“不，月莲姑娘抬举了。我只是一个没用的废物罢了。”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眸中毫无温色，看得人背脊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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