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开卖
亥时左右，傅婉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此时夜色已深，主子们已经停止活动，到下人们轮班的时候了。
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丫鬟轻车熟路地走进来，显然是这里的熟客。
见有客人来了，烧水房里的各位“老板”们立刻大显神通。
“姑娘们吃辣吃酸啊，婶婶这儿有咸菜和泡菜，配今早就熬起来的小米粥喷香！”
见胖大娘先出手，王婆也不甘示弱。
“毛豆腐、臊子面、酥豌豆喽！大菜、小菜应有尽有，姑娘们来看看啊！”
屋里的其他帮厨也使劲吆喝，没过多久几个客人就被各自吸引，在不同的摊位前驻足停留。
有一个丫鬟没被这些声音干扰，而是翘首张望，像在寻觅什么。
“翠丫头，来买吃食啦？”
站在傅婉旁边的任福显然认识她，看见她这样立马伸手招呼。
那丫鬟找的就是他的摊位，见到任福后高高兴兴地叫了声任叔，然后跑过来熟练地喊道：“要一叠炸花生米，老样子。”
“好嘞，一叠炸花生米，剃掉辣椒花椒再勾点醋，对不？”
“对、对！”小丫鬟点头，从袖中掏出三枚铜钱递给他。
傅婉面前的摊位门可罗雀，不过她没喊也没着急，而是在原地安静地看着。
她的表情若有所思，小桃亦然，好像各自都明白了点什么。
傅婉一直没说话，但小桃忽然点点头，似乎彻底悟了。
她闭了闭眼气沉丹田，沉了会儿气后张开一只手放在嘴边，大声喊道：“卤味卷饼！又香又辣的卤味卷饼喽！”
“八文钱一个，好吃不贵！”
做生意不就是靠吼嘛，小桃觉得自己已经领悟了其中真谛。
傅婉正在思考自己的产品定位，忽然被她突然的喊声吓了一大跳，差点被当场送走。
但这大嗓门倒是引起了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那几个小丫鬟刚听到卤味卷饼倒是有点感兴趣，可是一听到价格纷纷摇头，来都不来一下。
小桃见她喊完后连一个上前询问的人都没有，不免有些泄气。
傅婉没有丧气，还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万事开头难。”
对面的王婆见状嘲笑出声：“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夹了点肉的白面锅盔就敢卖八文钱一个？也不打听打听这里的行情，做私灶可和府外开店不一样！”
小桃不高兴地看了眼这个话多的老婆子，目光在她手里削皮的小刀上转悠了一圈，眼神有些黑沉。
这张嘴真是讨厌，要不直接把她舌头割下来？沈烨应该不会为这种小事找她麻烦吧？
王婆无来由地觉得自己脖颈一凉，她忽然闭嘴，一脸狐疑地伸手摸了摸后颈。
没水滴下来啊，奇怪。
见这只老鹦鹉不再呱呱叫，小桃遗憾地收回视线。
任叔转头对她们说：“傅丫头说得没错，万事开头难，桃丫头你放宽心，现在时辰还早，后头的人多着呢。”
傅婉笑了笑，心领了他的好意。
刚才观察那么久她也有所收获，她才发现自己之前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私灶私灶，顾名思义就是给下人们开的小灶，她没必要按一日三餐的规格来准备，王婆、任叔他们卖的东西虽有管饱的面食、炒菜，但还是解馋的小零食居多，这样的东西也更受小丫鬟们的欢迎。
一个卷饼量大管饱，但更合饭量大的食客胃口，对于吃过暮食，只是想解解馋的人来说卷饼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她的卤味卷饼还是可以卖，但不是只能卖卷饼，一些小吃也行。
想到这她的思路就打开了，想起了现代各种制作方便的小食，比如烤冷面、泡椒风爪、炸鸡、奶茶......眼睛也越来越亮。
过了十几分钟，又陆续有客人走进来，这次人就多了不少。
不仅有小丫鬟，还有几个打完更的小厮，但他们都只往傅婉摊位上瞅了几眼就不感兴趣地买其他吃食去了。
傅婉并未失望，看了眼天色让小桃把锅架起来：“把火生起来吧，饼都快凉了。”
她算着时间，估摸着自己要等的人就快到了。
大铁锅上凝结着的小水珠慢慢蒸发，散出丝丝烟气，靠在锅壁上的卤味卷饼因加热终于渐渐冒出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香料味、肉香、蔬菜丝的清香还有烤饼的麦香交织在一起，化成一道夺魂的钩子，把门外徘徊犹豫的壮汉们统统勾了进来。
分明是寒霜侵袭的深秋夜晚，这些壮汉们却一个个身穿粗布短打，敞露着胳膊和汗涔涔的胸口，浑身冒着热气。
“哥几个吃啥？”王婆见这么多一看就能吃的“大顾客”走进来，笑得像朵拧干了水分的菊花，拉着几人的手就往自己摊子前带：“臊子面、担担面、热包子应有尽有，哥几个这是刚干完活饿了吧，吃这些刚刚好！”
任福也热情地朝他们吆喝：“这有炒菜米饭，都是现做的家常菜，和例菜味道可不一样！”
队伍中几个汉子被他们吸引，便转头跑去了他们的摊位，有的走到王婆面前：“行，四两臊子面，加辣加麻。”
还有的去了傅婉隔壁，对任福说：“来份大米饭，炒菜你看着上吧，我要两荤一素。”
为首的几个目标明确，闻着味走到了傅婉摊位前，走在最前头的那个壮汉一边伸手拿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满头汗水一边好奇地指着锅里的饼问道：“这是什么？我们刚在门口就闻到了，可香！”
小桃见生意来了，瞬间有了精神，立刻答道：“这是卤味卷饼！又大又管饱，大哥要尝尝吗？”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拨开一块卷饼上的薄纸，没了阻拦饼子的香味愈发浓郁。
那汉子本来就饿，闻着这味都快被馋出了口水，他吞着唾沫连连点头：“要，先给我来两个！”
小桃笑得见牙不见眼，手脚利索地给他装了两个：“一共十六文钱。”
汉子没觉得贵，干脆利落地付完钱，走到门口人少的地方吃饼去了。
他一走，后面的人就补上来，指着锅说：“给我也来一个！”
来买饼的人渐渐多起来，都是刚下工闻着味道进来的，一个接一个，傅婉的摊子面前慢慢排了一条长队，小桃和傅婉一人递饼一人数钱，分工明确。
人就是有这样的从众心理，本来在王婆面前站定的那几个人见傅婉那处热闹起来又开始心痒痒。
看到买饼的第一个汉子在自己面前吃得狼吞虎咽，一个等面的人没忍住问他：“刚子，这饼味道咋样？”
叫刚子的壮汉吭哧吭哧地埋头苦吃，第一遍还没听到有人在叫他，直到被人推了两把他才抽空对问话的人连连点头。
“香，绝！”刚子比了个大拇指。
面饼又薄又韧，里面的馅量大饱满，还会爆肉汁！
“简直好吃极了，我之前从未吃过这样的美味。”
梁虎半信半疑，觉得他说得太夸张，他们是被雇来沈府修水渠的长工，下工太晚饭菜都没了所以只能来私灶填填肚子，私灶东西少价钱也便宜，能好吃到哪里去？
但见他吃得这么香，梁虎心里像有人拿着把小刷子在刷。
“欸，你买了两个，给我留一个让我尝尝呗，我付钱给你。”
刚子吃完一个拿起第二个，对他晃了晃：“想要啊？”
说完半道大手一收，毫不犹豫地咬下一口：“自己去买！”
梁虎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他想骂：“你这小子！”
但也来不及和他纠缠，见傅婉那的队伍越排越长，他面也不要了直接就跑去排队。
跟他一起等面的人面面相觑，彼此干笑几声，“你等面啊？”
“我等，我等。”
“我也等，呵呵。”
两人这么说着却在下一秒不约而同地撒开脚丫子一起跑去买饼，生怕跑慢了要排在最后。
刚子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他边吃边翻了个白眼：“早干嘛去了，现在才想起来去凑热闹，还跟自己人耍心眼，也不怕被抢完了。”
王婆低头捞面的功夫一抬头面前的客人就全跑了，她呆了半晌然后气得跳脚：“欸，你们的面！还没给钱呢！”
“都给我回来！”
然而没人听她的，大家都忙着排队买卷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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