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初见
王蓉走后沈烨的神情就淡了下来，侧脸冷漠又沉稳。
无人说话，空气一片安静。
傅婉被他抓着手，木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她想过无数遍和这位明面上是她东家，其实是她仇家的“太子殿下”相见的场景。
可能是表面礼貌温和，眼神冷漠的，也许是对她不屑一顾，懒得搭理的。
再倒霉一些，沈烨见过她这位失踪的傅相嫡女，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眼神阴狠地瞪着她或是命人将她软禁起来，作为日后威胁傅、江两家的筹码。
唯独没想过现在这样。
她被半抱在他怀里，十指与他的交扣，头枕着男人温热坚实的臂弯，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自己的颈侧，那一小片皮肤被激起阵阵战栗。
傅婉耳朵尖烫得厉害，一半吓的，一半羞的。
她不明白这位在原著中从没有人能看透的太子殿下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亲密之举，甚至称得上孟浪！
明明此前他们从未见过，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在她身后，沈烨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低垂着双眼看着她的发旋。
皂荚香和女儿香飘进鼻端，他本来打算松开的手顿了顿，又握了回去。
“你怕我？”男人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漆黑的眼底带着一丝不解。
他以萧夜身份行走时，脸上会覆一层人皮面具，所以傅婉认不出他。
但沈五公子的这个身份虽然比萧夜的门客身份地位高不少，可并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名声，也不至于让她如遇洪水猛兽吧。
当然怕啊！怕得要死！！
我和你有血海深仇啊大哥！
日后你大仇得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那便宜爹和他亲近之人掘地三尺，挫骨扬灰。
那五天，京城的天空都是连绵的血色。
傅婉在心底呐喊，但她当然不能这么说。
她镇定自若地否认，如果不是尾音带着一丝颤抖将更有说服力。
沈烨神色不明，他沉默片刻，慢慢松开她，退后几步让她得以从自己怀中离开。
傅婉悄然松了口气，往前疾走几步，转身正对他，正想找个借口赶紧溜之大吉，谁料就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下巴微凉，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抬起了她的下颌。
傅婉怔住，抬头便直愣愣地撞进一双深邃幽暗的眸子里，沈烨眉峰如刃，挺拔的鼻梁如刀削斧刻，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认真分辨她眼底神色，好半晌后再度开口。
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在她耳边，语气笃定：“你怕我。”
傅婉心脏跳得很快，她微微偏头，逃开他禁锢自己下巴的冰冷手指，解释道：“公子的容貌举世无双，奴婢只是紧张。”
说谎。
沈烨神情冷淡，随手找了把椅子就地坐下，松开最上层的盘扣，比之刚才多了几分慵懒随性，却有股不容拒绝的睥睨之意。
他深沉的目光落在傅婉乖巧垂下的头顶上，手指轻点扶手，有一会儿没说话，不知为何心里有股烦躁。
他不喜傅婉这样戴着“面具”同他说话。
沈烨沉默片刻，盯着一直乖顺恭谨地站在他面前的女子，缓缓道：“王蓉是我的嫡母，适时示弱能免掉很多麻烦。”
傅婉怔了怔，双眼因惊讶而圆睁，沈烨这是在给她解释他方才的行为。
可是为什么，她只是沈府的下等丫鬟，一个普通的厨娘而已，沈五公子需要解释这么多吗？
沈烨说出刚才那句话后自己也有些后悔和不解，他现在是沈烨不是萧夜，实在没必要和一个厨娘解释这么多。
他的眼神深了深，过了一会儿，沈烨垂眸，淡淡道：“退下吧。”
傅婉不动声色地抬眼觑了觑他的脸色，是她的错觉吗，怎么大反派的心情像更不好了。
算了算了，男人心海底针，三十六计溜为上计。
傅婉心跳得很快，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轻手轻脚地退出屋子。
随着砰一声关门的轻响，屋子里又多了一个人出来。
“殿下，好香啊。”
沈烨背后的房梁上跳下一个碧衣青年。
文渊耸动着鼻子，凑到桌子上摆着的饭菜旁，“好香好香。”
他刚刚在上面打瞌睡，被饭菜的味道香醒了，沈烨和刚走的小丫鬟说了什么是半点没听到。
托盘里红艳艳的剁椒鱼头和沁着浓汤，色泽诱人的肘子仿佛在对他呐喊着：“吃我。”文渊咽了咽口水，一边伸手去拿筷子一边问：“今日是芙蓉酒家的菜色还是醉仙楼的啊，他们换了厨子？”
他知道沈烨口味挑剔，每顿饭都是从府外的酒楼定做，今天这顿饭食，色香味均不一般，说是皇宫里头的御厨南下了他都信。
文渊快馋哭了，他抽了抽筷子却没抽动，一脸疑惑地看过去却正对上沈烨冷冷的眼神，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太子殿下今日的心情似乎格外不美妙。
“千金阁阁主日子难道如此拮据，来我苍竹居化缘来了？”
说完抽出筷子，径直拈下一块皮肉相连的肘子肉，优雅送入口中。
他的肉！文渊心痛如刀割。
能不拮据吗？！自从他在他面前念过一次话本子后，他每月就只有二十两银子了，二十两啊？！他从千金阁到沈府的路费都不够用，只能掏自己的私房钱。
腹诽完文渊转瞬又想，奇怪，这人不是为了维持他的谪仙形象从不碰油腥吗？
难道此菜好吃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文渊半张着嘴，直勾勾地盯着沈烨嘴边的筷子。
他变穷以后，那是一日复一日的节俭，早就和大鱼大肉绝缘了，现在乍然让他看到这桌喷香的饭菜他怎能放过？！
沈烨却视若无物，不仅护食还平静地吩咐道：“等会儿陪我去见一个人。”
文渊满脑子他的肉，只想消极怠工，然而沈烨没听到他的答话一个阴冷的眼神就扫了过来。
文渊一凛：“是，殿下。不过去哪啊？”
沈烨平淡道：“西军大营。”
青年怔了怔，尔后收敛神色，面带悲悯地叹息一声，是啊，西军大营。
凛冬将至，匪患也快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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