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谁这么恨她
但这庚帖到底没能立刻送还。
或许是一路上受到的惊喜（惊吓太多），傅婉一回到林宅，当天晚上就发烧了，把归来的林擎吓了一大跳。
“快叫大夫！”
“大夫已经叫了，不仅如此，老太太第一时间将她屋里的郎中给了出来。”
林擎愣住，皱眉道：“可母亲的身子虚弱，也需要人照看。”
郑氏点点头，“我知道，所以现在已让孙大夫回祠堂了。”
“那便好。”
他母亲素来有积病，大夫说正是因常年斋戒的缘故，只吃素斋导致她肠胃和精神头一直很差，却不愿意改变。
林擎想到老太太的固执叹了口气，伸手按揉僵硬的颈背，在外好几天，又担惊受怕傅婉的安全，着实累人。
郑氏见状帮忙卸下他身上的佩剑，想了想道：“表姑娘没事吧？听柴泰说这些天的情景，分外惊险。”
林擎长出口气：“是有些惊险，索性最后有惊无险。”
他摘下手上扳指，想到什么，冷哼一声：“蜀州的官场乌七八糟！我看有江厌离那小子好受的了，之前我本想让他去更偏远的黔州，却被镇北侯府和皇宫里的那位阻拦，兜兜转转才将蜀州分给了他。”
“现在看来，蜀州这水混的，呵，还不如黔州。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郑氏见状，好奇地问：“这话怎么说？”
林擎眯了眯眼睛，道：“追杀婉娘的是黑虎山的山匪，据说和蜀州的大都督有勾结，此次也和那位大都督有关。说来也是巧，我们的人在老虎林搜山时,一座山塌了，刚好裸露出一条暗道，顺着那暗道搜你猜发现了什么？”
“是什么？”
林擎冷冷一笑：“粮草。装都装不下的粮草塞满了一整条地道，甚至有些存放时间过长，都发霉了。”
该发给边军的粮草在山里，那发到边军手里的又能是什么？全都是掺了沙砾的劣质品。
郑氏听到这就有些听不懂了，林擎放缓语气安慰道：“总之是蜀州官场上的事，让江厌离去头疼就是。”
不过是谁使唤的蜀州大都督去刺杀一介贵女，这就得好好查查了。
林擎冷冷地想道。
“侯爷，老太太请你去她屋里一趟。”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郑氏听了一愣，不光她，林擎也怔住了。
老太太这几年都不理俗事，每日就呆在祠堂里静心念经，超度亡人。已经很久没有单独把林擎叫去屋里过了。
“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夫君，你快去吧。”
林擎起身，又穿好外裳，跟着门外的侍女往紫薇院的方向走去。
推门而进，房间里正中间的佛像微阖双目，底下摆着白瓷盘，盘上供着新鲜果子，袅袅青烟自香台上的香炉中升起，透过漏窗，飘到了窗外的小荷塘上。
佛案下摆着几个蒲团，一个衣着朴素的老人跪在前面，念念有词，手上的佛珠轻轻作响。
“母亲。”林擎轻声道。
佛珠滚动声暂停，林老太太睁开眼。
喑哑苍老的声音响起：“你来了。”
林擎看着她，眼里闪烁着复杂的光。
他也很久没见过她了，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眼角又添了许多皱纹。
林老太太不是他生母而是嫡母，但待他若亲子，因此林擎一直很尊敬她。
不止他一人如此，整个林家都视她为灵魂人物。
林老太太年轻时也是巾帼不让须眉，为人处事颇有手腕。在许多年以前，林家作为百年世家也曾有过一段风雨飘摇的时光，在那段日子里，是这个老太太撑起了一片天，把林家又扶回原有的地位。
想及此，林擎的态度更加恭敬，低头道：“母亲唤儿子前来，有何要事？”
“婉娘回来了，身体有什么大碍吗？”
林擎：“婉娘染了风寒，如今还昏睡着。”
林老太太沉默一会儿，缓缓开口道：“这件事我已知道了，我说的是其他。”
其他？
林擎有些雾水，还有什么其他的？郎中不是全都看过了吗？
林老太太见他这糊涂样，重重叹了口气。
到底是男人，考虑得没有那么仔细周到。
她站起身，从榻上抱起一件厚实的藏青色连帽斗篷，扔到他脸上。
“我是说这个！”
斗篷缘着黑色的狐狸毛，一股淡雅的香味扑鼻而来，闻起来竟和院子里的香烟味融为了一体，是檀香。
林擎拾起这件男子样式的斗篷翻看一阵，认出这是傅婉回来时披在他身上那一件，微微一顿，知道了林老太太在意的东西是什么。
林老太太靠在椅子上捏着佛珠，长出一口气，道：“还好没笨到底。”
“我听说傅婉是和一个男子一起逃的，那这三天两夜，这两人也一起朝夕共度？”
林擎迟疑着说：“儿子还没问过。”
他看出林老太太眉宇间已隐含怒意，不仅是对那群胆大包天的土匪，也有对自己这个做舅舅的。
他之前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但被黑虎山窝藏粮草一事惊住，一时把这些细节忘记了。
林老太太沉默，她长久茹素，身形更加消瘦，从侧面看上去好像一张单薄的剪影。
“那婉娘从京城流落至蜀州，其中经历了什么你也没问？”
看林擎噎住的神情，她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婉娘被找到的消息，先不要传回京中，只告诉嫦儿一人即可。其中种种，怎么处理，都要好好琢磨。”
“人言可畏，你要站在她的立场上多为她考虑考虑。”
林擎觉着惭愧，点头称是。
他想了想又道：“还有婉娘失踪这事也透漏着蹊跷，儿子如今查到，其中竟还有蜀州官员的手笔。不像是普通的拐卖，倒像是有人从中作梗。”
想到黑虎帮大当家招的供词，其中居然还有江湖世家——白虹山庄的少庄主牵涉其中！
林擎脸色黑沉，右手紧握成拳，觉得简直荒谬至极，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欺凌到林家的头上来了！
林老太太听了也有些心惊，“婉娘一介深闺女子，因何能劳动这么多势力不依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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