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造势

马车一路朝着刺史府颠簸而行，车里的暖炉熏得正旺，江真真觉得热，掀开车帘，冷风呼呼灌进来，这才让她满脸的赤红褪去些许。

才从尴尬窘迫的心情里缓过神来，江真真又开始生气。

“你看看今天傅婉的那个嚣张样！”

“一段时间不见居然变得牙尖嘴利了，更让人讨厌！”

她愤愤揪着斗篷上的流苏，上面缀着的珠子被她扯得噼啪作响。

本来还以为揪住了她的小辫子可以好好嘲讽她一番，还能连带着让林家人也不再维护她，她就可以顺水推舟地提出退还庚帖的事儿。

可谁知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最后落荒而逃的反而是她们。

没要到庚帖，还丢了次大脸……

江真真不高兴地撅了撅嘴，想到什么，偏头问：“环佩，食物之间还有相生相克这一说？果真吗？”

“你看过许多医书，怎么都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傅环珮被她惊醒回神，讷讷道：“许是什么偏门的书上记载的东西吧，我学医时间不长，才疏学浅，所以没听过这回事……”

江真真失望地叹了口气，咬咬唇：“是啊，连你都不知道的事儿，怎么傅婉那个笨女人就知道呢？”

她不想承认，可那时傅婉笃定的眼神真的亮得惊人，令人不敢直视，只能暂避锋芒。

她咬着后槽牙，有些不甘心，又有些疑惑不解。

几个月不见，傅婉似乎真的有哪里变了。

坐在她身旁的女子也在思考同一件事。

外面忽然开始下雪，细细的雪粒子随风飘进马车里，被车子里的暖气熏成一个个墨迹。

傅环珮侧头看窗外飞速退后的街景，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江真真的话，半张脸安静恬然，眼神闪烁着若隐若现的暗光。

一个人的变化当真可以如此大吗？

傅婉恶毒美丽的嫡姐形象还在记忆力挥之不去，下一秒，又是她镇静地反驳众人话语的场景……

还有那个忽然站出来维护她的陌生男子，又是谁？

短暂的鸡飞狗跳之后，林家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只是有些东西暂时没办法回到原样。

比如总算是憋不住和傅婉撕破脸的郑氏，这事过后，她被林老太太狠狠训斥了一番。

林老太太似乎积怒已久，只是此事给了她一道开闸的口子。

罚了郑氏几天禁足后，就收回了她的管家大权，暂时归拢在自己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准备重新出山了。

“她也不想想，明明身边就有个渔民出身的沧州人，怎么当时看着林鹭同食杧果和螃蟹也不劝阻一番。”

沧州地处大昭的最南端，靠近海，气候炎热。

杧果和海鲜都是沧州的特产。

按理来说，应该对这些常识烂熟于心才对。

就像黔州人和默州人绝不会乱吃菌子，沧州人自然也不会乱吃海鲜。

林老太太想到自己问郑氏这个问题时她茫然的表情，失望地摇头。

除了郑氏，林歌也变得有些怪怪的。

这事傅婉体会最深。

她和林歌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时见他的脸色总是横眉冷眼，偶尔毒舌讥讽。

这几日林歌碰见她却总是欲言又止，眼神复杂，看得傅婉浑身不自在。

“烦死了。你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傅婉嘴角微抽，忍了几天实在忍不下去。

相较起来，她还是看林歌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贱样更顺眼。

现在怎么脸拉得像祥林嫂似的。

林歌张了张口，憋了半天，道：“……对不起。”

“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迁怒你。”

他边说，血色就边从白皙的脖颈一路蔓延到耳际，再到脸上。

天知道京城的林二公子，林小将军鲜衣怒马二十几年，打马横穿过御街，大闹过世家宴会，掀过桌子，抢过东西，泡过妞，就是没有低声下气地和谁道过歉。

傅婉惊住，诧异地眨巴着眼，看着面前脸红成猴屁股的青年。

人高马大的青年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撇着嘴一脸严肃。

道歉的语句被他说得像是威胁。

傅婉愣了会儿，愣是没反应过来他在为什么事情道歉。

自己还没说话，林歌先急了。

他被傅婉看得头皮发麻，嗲毛低吼：“你看什么看！”

“反正小爷对不起你！”

说完就气势汹汹地转身，大踏步走远。

麂皮靴子蹬在地上啪啪作响，后脑勺上漂亮光滑的发辫抽打空气，甩出呼呼风声。

头一次见对不起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傅婉看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反应过来后嘀咕一句“神经”，掉头就走。

谁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不过走着走着她就停下，想到什么又挂上灿烂的笑容去追林歌。

“二哥哥，你别跑呀。”

“妹妹这里还有些事想要拜托你呢~”

几个时辰后。

傅婉乘着马车赶往淑女斋，这几日店里的装潢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需要在场时时刻刻盯着。

进门时，姜华清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柜台上的摆饰——一只天蓝色的蓝釉双环挂耳瓶，精致小巧，瓶里还插着几枝腊梅。

红花入蓝瓶，别有一番意趣。

她见傅婉来了，转头迎上来。

“婉娘，拿蓝彩的瓶子放在柜台会不会太奢侈了？要是客人有个磕磕碰碰，这十金不就没了？”

姜华清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大昭有瓷器，但大多没有颜色，上色的瓷器价钱要翻倍，其中蓝、绿、红色因为烧成全靠机缘巧合，不好把控，十分稀有，更是有价无市。

放这么昂贵的瓶子在大堂，总觉得哪里不对。

傅婉听了一笑，她招手让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厮们把东西抬上来。

“华清，你这就觉得过分了。”

“那你再看看这些？”

咣当几声沉闷的重响。

十几只笨重的红木箱子落在大堂的青石地砖上，落地时仿佛连带着屋子都跟着震动了几秒。

几个壮实的工人们走上前扯断绳子，吱呀打开盖子，各色的流光瞬间照耀着整个大堂，整间房子都跟着变亮堂了。

姜华清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各种器件，瞠目结舌。

珍珠玛瑙，各种彩宝……还有造型精巧的各色花瓶，光滑华美的绸缎……看得人眼花缭乱，金银器放在里面不过都是最普通的东西。

“这……全部都用在咱们淑女斋？”

姜华清面色扭曲，声音都歪斜了。

这随便一只箱子里的东西就够把他们整座三层小楼盘下来了！

傅婉点头，看着她这被震惊到滑稽的表情没忍住捧腹大笑。

“别愣着了，赶紧过来一起帮忙呀。”

傅婉笑够，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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