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招待（一）
淑女斋后厨内，傅婉正在做鱼。
鲫鱼宰杀洗干净后就被她放入盆中混着盐和高浓度的烈酒腌制去腥，如今已经到了时间。
剖成两半的大鲫鱼躺在酒汤里，泛着淡淡的酒香。
傅婉将鲫鱼装盘，放入蒸锅里闷熟。
厨房里白汽蒸腾，她撑着手站在案桌前和姜华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
窗外夜风吹着树木沙沙作响，时不时伴着鸟雀归巢时的吵闹，屋里方知文切菜切得满头大汗，姜华清蹲在地上兴致勃勃地捣蒜，偶尔响起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傅婉忍不住莞尔，此时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岁月静好。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平安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带着飘飘欲仙的傻笑。
“东家，外面有人找。”
傅婉回头，有些诧异，“找我的吗？”
平安似还沉浸在喜悦的情绪里，他嘿嘿傻乐一会儿，听到傅婉的问话反应了几秒拼命点头。
“对，外面来了几个客人。有一个老先生点名要吃你做的鱼……鱼什么来着。”
“鱼炸？还是炸鱼……？”
平安抠了抠后脑勺，一时半会儿没想起刚才那个和气的老先生说了什么。
鱼鲊？
傅婉微微一怔，她自然知道这道菜是什么。
只是知道她会做这道菜的只有寥寥几人，那时她在沈府的后厨里做小厨娘。
当时吃了她做的鱼鲊的人有小桃、一个儒雅随和的老者……还有当时还是萧夜的沈烨。
平安见她一直不说话似在出神，疑惑地在她面前挥挥手，“东家，东家？”
傅婉：“嗯？鱼鲊是吧，我知道了。”
“你出去让他们稍等片刻，我一会儿就来。”
她回头看着蒸锅上的鲫鱼，想了想叫住平安：“等等，你出去问问他，鱼鲊今日恐怕没时间做了，其他的行不行？”
平安点点头，一溜小跑急匆匆地往大堂去。
姜华清想了想站起来，问傅婉：“是你认识的人吗？把他们晾在外面是不是不太好？需不需要我出去先接待一下？”
傅婉忍不住笑了笑，“倒也不必太见外，如果是他们的话……都是我的老熟人了。”
姜华清眨眨眼，看着傅婉脸上的表情轻轻扬了扬眉。
嗯……凭借女人的直觉，她怎么觉得此时此刻婉娘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呢。
傅婉没留神她的表情，回头看了看厨房的东西颇有些头疼。
如今淑女斋还没开张，虽然也有些菜和调料，但却没有她最想要的香料，想要做出令她满意的菜式恐怕有些为难。
没过多久，平安就跑了回来，他扶着门框大喘气。
“东…东家，外面的客人说行，只要是你做的就行，还说他们也知道如今食店没开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缺什么就吩咐他们的人去买。”
傅婉微微一笑，“那我可不客气了。”
她知道沈烨手里有一支船队，明面上往来大昭和各个邻国做海上贸易，私底下却是他精心训练培养的一队水军，名为南府水师，专擅水上作战。
若说她想凑齐做菜的各个香料，一个办法是去药铺里搜罗，但药材昂贵不说，很多只能随药方一起开，不给单卖，另一个办法自然就是雇海员找香料商人做生意了。
但若有沈烨帮忙，这些都能事半功倍。
她可记得沈烨手底下摊子铺得最大的就是香料生意，毕竟大昭崇尚风雅，不论是文人墨客还是闺阁淑女都极喜爱使用熏香熏屋、熏衣，这可是笔大生意。
傅婉让平安找来纸笔，她冥思苦想，把自己需要的几味做菜最常见的香料写在纸上。
有些不确定古名的便信手在纸上勾画，寥寥几笔，栩栩如生。
姜华清在旁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凑过来，她勾着脑袋发出一声赞叹。
“婉娘，你画得可真好。”
虽然此画画风和水墨画大相径庭，可却极其写生，仿佛这些植物都是从画里长出来一般！
姜华清看了会儿表情古怪，她忍不住低头打量一脸认真的傅婉。
之前她还听林公子奚落婉娘，说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呢，难不成京城的世家女子都卷成这样了？！
婉娘这样的画技竟然算是不入流？
又难道是京城画师故步自封，无法欣赏婉娘的画风？
姜华清想了又想，勉强觉得第二种可能才比较可信。
傅婉画完，看着纸上粗细不一的线条有些尴尬。
毕竟她从前学的是素描，拿毛笔来画素描属实是有些不顺手，不过即便她画成这样，只要是认识这些香料的人应该都能看出来……吧？
她摇摇头，把担心抛之脑后。
管他呢，若是材料实在找不齐也没关系，好厨师就是要懂得因地制宜。
虽然不能做出她理想的口味，但若是能试着用其他调料做出新口味也算是一种创新了。
傅婉停笔，把手里的宣纸递给平安。
“你把这个交给他，问问他是否有朋友认得这些东西。若是能找到，请他们送过来。”
平安点头，“行，东家！”
见平安又嗖一声窜了出去，姜华清想了想也站起身，她对傅婉道：“这样吧，我去酒窖找些新酒来，既然是你的朋友那自然要好好招待。”
“等我取了酒再回来给你帮忙。”
她说完，转头对方知文道：“方先生，还要麻烦你陪我去一趟。”
“如今我们人手不够，等会儿取完酒你就留在大堂里帮忙招待一下这些贵客，可行？”
方知文见终于能有机会放下这些令他头大的厨具、食材，心底微松口气，他不着痕迹地抬手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连忙点头应允。
厨房真是太可怕了……光刚才洗鱼那一趟就不知道是他洗鱼还是鱼洗他。
回想起那只肥硕的大鲫鱼有力的尾巴狠狠抽在他下巴上的那一道痛击，方知文心有余悸地抬手摸了把脸上的红痕。
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冰冷的水渍。
方知文和姜华清走后，厨房里便又只剩下了傅婉一人。
她哼着歌，掀开蒸笼的盖子，手里的木箸轻轻一插便戳穿了整个鱼身。
见鱼肉已熟，她拿湿布裹手，将整盘鲫鱼端出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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