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宴会（2）

他身姿挺拔，即使坐着，也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势。

脸上戴着金边炫黑面具，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正平静无波地扫视着暖阁内众人。目光所及之处，让方才还喧嚣的贵女们瞬间噤若寒蝉。

他怎么会来？他不是……不是据说缠绵病榻，几乎不见外客吗？

所有人都震惊了，目光在他和姜宁之间来回逡巡。毕竟这两人从前没什么关系，日后可是要成为夫妻的。这对未婚夫妻，如今终于在满京城宾客前头同时露了脸。

谢凭舟的轮椅在距离姜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并没有看姜宁，而是直接落在了王若兰，孙小姐等几个方才说得最起劲的贵女身上。

暖阁里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王若兰虽然仗着家世好，可这位靖国公府到底是高出一截的，若是真论起来，当初王若兰的父亲，是给谢凭舟的父亲当过下属的。且谢凭舟平日里是个疯子，谁都害怕得罪他。

谢凭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叫人心生胆寒，“方才，本世子似乎听到几位小姐在谈论……我的为人？”

他微微偏头，目光平静地锁定在王若兰脸上，“王小姐？孙小姐？还有……这位？”

他目光扫过那位桃红衣裙的少女。

王若兰等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脸色瞬间煞白，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伶牙俐齿？

在谢凭舟那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她们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别说回答了。

“怎么？”谢凭舟微微挑眉，语气依旧平淡，却像重锤敲在人心上，“方才不是言辞凿凿，对本世子的境况了如指掌，颇有见解吗？此刻倒哑巴了？”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暖阁内那些贵女的母亲，婶婶们坐着的方向，声音陡然转冷，“还是说，几位小姐的高见，是家中长辈平日言传身教？本世子倒是好奇，护国将军府、吏部侍郎府、还有……这不知道哪家喽啰小官家的府上。”

他看向桃红衣裙少女旁边的妇人，“平日里是如何教导家中女儿在他人寿宴之上，妄议勋爵世子，羞辱未来世子夫人的？”

此言一出，王若兰等人的母亲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有羞愤有惊惧，更有对女儿惹祸的恼怒。

被谢凭舟当众点名的几家女眷，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妄议世子，羞辱未来世子夫人，这罪名可大可小，传出去她们女儿的名声就然沾染上污点，连带着家族也要蒙羞。

这事儿本不用抬到台面上来的，可谢凭舟来了，便就不一样了。

谢凭舟的目光并未在那些面如土色的贵妇身上停留太久，他缓缓转动轮椅，视线最终落在了脸色同样发白的姜夫人身上。

姜夫人被他看得心头狂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她原本是不在的，方才听说了才赶过来，却没有上去阻止为姜宁解围。

果然，谢凭舟的下一句话直刺姜夫人心窝。

“姜夫人。”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审判意味，“本世子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夫人。”

姜夫人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发紧，“世子请讲。”

谢凭舟的目光淡淡扫过躲在姜夫人身后此刻恨不得缩成一团的姜绾，语气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冷诮，“贵府二姑娘姜绾，方才口口声声为长姐辩解，言辞恳切。然而本世子听着，句句引战，字字诛心，将本世子与未来夫人置于众矢之的。这般当众挑拨离间构陷手足的行径，贵府的家教便是如此？还是说……”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冷，“姜夫人觉得，此等行径，无伤大雅，甚至……乐见其成？”

轰！

姜夫人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脸上血色褪尽，惨白如纸。

她从前只知道靖国公夫人喜欢姜宁，却不知道谢凭舟也会护着她。可话说回来，两人即将成亲。这事儿是她自己想偏颇了，可今日到底疏忽，在谢凭舟面前失了先机，这事儿只怕是不好结束。

谢凭舟这番话，简直是当众扒下了她作为嫡母，作为姜家宗妇的脸皮。不仅点破了姜绾的阴险用心，更是直接质疑她治家不严、纵女行凶、甚至包藏祸心。

“世子，我绝无此意。”姜夫人勉强镇静，不愿在众多夫人面前丢脸，“是绾儿她年纪小不懂事，说话失了分寸。她原也是想帮一帮自己的亲姐姐，没想到弄巧成拙。我回去定当严加管教，以弥补今日过失。”

她此刻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头去。

“不懂事？”谢凭舟轻轻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姜二姑娘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吧？如此不懂事，日后嫁入别家，岂非祸害？姜夫人，治家不严，恐殃及门楣。望夫人好自为之。”

姜夫人站在原地不发一语，姜绾更是吓得浑身发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这次是真吓哭了。

谢凭舟这句话，便是说姜绾再这么下去，他便要坏了姜绾的亲事了。这门亲事比啥都要紧，这疯子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谢凭舟不再看面无人色的姜夫人和摇摇欲坠的姜绾，他转动轮椅，面向一直静立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姜宁。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他一字一句出声道，“姜宁是我谢凭舟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日后若是有人辱她，便是跟我谢凭舟过不去，跟靖国公府过不去。做事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众人听了这话都颇为诧异。

毕竟谢凭舟性情奇怪，从来不近女色，如今却为了姜宁破例，还警告众人。

可眼下，自然是有人开始后悔了。

得罪谢凭舟，是谁也不愿意做的事。这会子方才几个欺负姜宁的姑娘都变了脸，若是姜宁嫁去国公府，得到了谢凭舟的宠爱，那再京城便可以呼风唤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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