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风切变区域
春夏秋冬，两次轮回。
两年后。
西北，戈壁深处，卫星发射中心。
一枚崭新的，比以往任何型号都更加巨大的白色火箭，静静地矗立在发射塔架上。
火箭的顶端，包裹着整流罩的，正是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北斗试验一号卫星。
发射指挥大厅里，座无虚席。
以那位亲自从北京赶来的最高领导为首，所有北斗工程领导小组的成员，悉数到场。
他们的身后，是郑昊，以及钱思源、陈正、林峰、罗云生等所有核心专家。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期待。
两年的卧薪尝胆，两年的艰苦奋斗，成败，就在此一举。
大屏幕上，各项数据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各单位注意，倒计时十分钟准备！”
发射场系统的总指挥，发出了洪亮的口令。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了整个指挥大厅。
气象台的负责人，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报告，脸色惨白地冲到了总指挥面前。
“报告总指挥！刚刚监测到，发射窗口时间内，在高空8000米到12000米之间，将出现一块强度极高的，未预报的突发性风切变区域！”
“什么？！”
总指挥和在场的所有领导，脸色“唰”地一下，全都变了。
风切变！
这个航天发射中最可怕的“空中杀手”！
它就像一个看不见的巨掌，能瞬间把正在高速爬升的火箭，拦腰折断！
气象专家用颤抖的声音，给出了最终的结论。
“建议……立即中止本次发射任务！”
“中止发射！”
这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指挥大厅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两年。
整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
这支平均年龄不到四十岁的队伍，几乎是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了这颗卫星，这枚火箭。
罗云生教授，为了攻克行波管，两次累倒在实验室，心脏都装上了支架。
钱思源的团队，为了调试冷原子钟，曾经连续一个月，每天睡眠不超过四个小时，所有人都瘦了十几斤。
林峰和他的芯片组，更是把那条二手的生产线，当成了自己的家，吃住都在里面。
还有更多默默无闻的工程师、技术员……
他们放弃了与家人的团聚，放弃了个人的所有娱乐，把青春和汗水，全部浇筑在了这枚矗立于戈壁的火箭之上。
现在，就在距离成功只剩下最后十分钟的时候，老天爷，却给他们开了一个最残酷的玩笑。
“不能停！”
李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冲到总指挥面前，眼睛通红。
“绝对不能停！我们这次的发射窗口，是陈正他们算出来的唯一最优窗口！一旦错过，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三个月？还是半年？”
“国际电信联盟给我们抢下的那个黄金频段，是有保护期限的！我们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发射卫星，并且成功发出信号，才能真正占有它！晚一天，就多一分被别人抢走的风险！”
总指挥的脸上，满是汗水，他何尝不知道这些。
但是，他是一场发射的总指挥，他要对火箭和卫星的安全负责，更要对发射场成百上千人的生命安全负责。
“李主任，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气象数据您也看到了！这么强的风切变，超过了我们火箭设计的安全冗余！强行发射，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可能会星箭俱毁！”
“那也不能等！”李主任的态度无比坚决，“这是战争！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我们不能因为怕牺牲，就放弃阵地！”
指挥大厅里，陷入了激烈的争吵。
一边是必须完成的战略任务，一边是无法承受的技术风险。
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最前排的那位最高领导。
只有他，能做这个最终的决定。
领导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他紧锁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的挣扎。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郑昊和陈正的面前。
“小郑，小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们是技术的总负责人。告诉我，你们的真实判断。我们，还有没有机会？”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郑昊和陈正身上。
陈正的脸色，比纸还要白。
他的大脑，像一台超级计算机，在疯狂地运转。
他面前的屏幕上，无数的气象数据和弹道模型，在飞速地滚动。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得快要冒出火星。
他在计算，在模拟，在寻找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郑昊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眼神同样死死地盯着屏幕。
他的大脑，也在进行着同样，甚至更复杂的计算。
他不仅在计算轨道，还在计算火箭的结构强度，计算姿态控制系统的极限响应能力，计算每一个舵机，每一个传感器，在极端过载下的生存概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指挥大厅里，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突然，陈正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看着领导和郑昊，因为激动和缺氧，他的嘴唇都在发紫。
“有……有机会！”
他指着屏幕上一条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
“十五分钟后！在风切变的核心区域，会出现一个强度波动的低谷！这个低谷，只会持续大约90秒！”
“如果我们能抓住这90秒的窗口，火箭穿过最危险区域时，承受的载荷，将在设计极限的临界点上！有风险，但……不是百分之百会失败！”
90秒！
一个只持续90秒的，在地狱门口的求生通道！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已经不是发射卫星了，这是在用整个国家的希望，进行一场豪赌！
总指挥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行！这太冒险了！临界点，就意味着一半的成功率和一半的失败率！我们赌不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郑昊，开口了。
“总指挥，我们不是在赌。”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他走到另一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了几下。
很快，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全新的，密密麻麻的火箭飞行控制参数表。
“就在刚才，我和陈正同志，重新计算了风切变环境下的火箭飞行弹道。同时，我根据新的弹道，重新编写了一套应急的飞行控制律。”
他指着屏幕上的参数。
“这套控制律，会主动预判风切变带来的姿态扰动，提前进行反向补偿。它会让火箭以一种独特的姿态，侧着身子，硬顶着风，冲过去！”
“这样，可以将火箭关键结构上的过载，降低大约百分之十五。”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把成功的概率，从百分之五十，提高到……百分之八十以上！”
什么？！
现场修改飞行控制律？！
指挥大厅里，所有懂行的专家，都疯了。
这……这简直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一套飞控软件，里面包含了数以万计的代码和参数，牵一发而动全身。
正常的开发流程，需要一个庞大的团队，经过几个月的仿真和测试，才能最终定型。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凭着心算和脑内模拟，拿出了一套全新的，专门应对此次危机的应急方案！
这已经不是天才了，这是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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