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将军府

林嬷嬷看着晏清略显茫然又带着一丝后怕的神情，张了张口，似有话想说，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看向晏清的眼中满是疼惜。

晏清为了隐藏身份，多年来如履薄冰，连女子一生中极为重要的及笄礼，都注定要错过……

林嬷嬷上前一步，轻柔地为晏清掖了掖被角。

“陛下，将军说您日后便在主殿休养，不必再回偏殿了。”

晏清微微一怔。

她环顾四周，这殿内的布置奢华，一应器物用度皆是天子应有的规制。

“那萧凌元呢？”晏清下意识问道。

林嬷嬷垂首道：“回陛下，将军已搬去了修葺好的萧家旧府。”

萧家旧府……

晏清眸光微闪。

想不明白萧凌元为何要让她住进主殿，自己却搬离皇宫……

晏清只觉萧凌元行事越发让她捉摸不透。

她总觉得，自己像一颗棋子，每一步都被萧凌元牵引着，却始终看不清他的棋局。

明明前一刻还对她百般折辱，下一刻却又将她救起。

如今，更是恢复了她表面上的尊荣。

晏清越想，眉头便蹙得越紧。

接下来几日，晏清在主殿得到了极为妥帖的照料。

饮食精致，珍贵的补身汤药不断，身上的衣物也换成了柔软舒适的锦缎。

只是原本守在她殿外的侍卫，不知何时换成了两名宫女。

宫女们身形高挑，步履稳健，眼神锐利，一望便知是身手不凡，恐怕能力丝毫不输于那些孔武有力的侍卫。

可晏清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心中却无半分安逸。

萧凌元这几日未曾露面，也未再派人来折磨她，难得的平静反而让晏清更加警惕。

她深吸一口气，眼下最重要的是母后和闻太傅。

他们身陷囹圄，生死未卜，她必须尽快想出办法。

晏清细细梳理着。

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又回到了萧家当年那桩通敌旧案。

晏清眼眸微眯，当年之事迷雾重重，萧家满门忠烈，岂会通敌？父皇的前后不一的行为也透着怪异……

晏清越来越觉得，若是能查清当年真相，一切都会迎来转机。

只是她如今被困宫中，寸步难行。

晏清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攥紧了身下的锦被。

闻太傅一日不醒，她便少了一个最重要的助力。

唯一的能够窥见当年真相的方式又回到了萧凌元这里。

至少，要让他愿意重新审视当年的事情，查清那些被刻意掩埋的细节。

可萧凌元会信她吗？

又或者，他早已知晓些什么，只是在等待时机？

晏清心乱如麻。

……

数日后，早朝百官肃立。

晏清坐在御座上，目光却总是忍不住看向萧凌元的方向。

萧凌元今日一身玄色朝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气势迫人。

时不时有大臣揍报，晏清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一直想着怎么才能与萧凌元谈谈。

这几日萧凌元不在宫中，她根本没有机会与他单独说话。

今日朝堂之上，众目睽睽，更不是开口的时机。

因心中存着事，晏清的视线便总是盯着萧凌元的方向。

萧凌元作为武将本就敏锐。

只觉晏清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他身上，让萧凌元的耳尖不觉微微泛红。

萧凌元面上不动声色，垂眸听着朝臣的启奏，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御座上的那抹身影。

自从得知晏清是女子后，萧凌元再看向她时，心绪就无法再像从前那般狠绝。

一想到晏清以女儿身，在虎狼环伺的宫中苦苦支撑，萧凌元心中便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

曾经那些刻意的刁难与折辱，此刻回想起来，竟让他有了一丝不自在。

他甚至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默许李德全隐瞒真相，又为何会将她安置在主殿，恢复她的用度。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女子？

萧凌元越想眸色越沉。

朝堂之上，君臣二人各怀心思。

一个急于寻找破局之法，一个则在暗中观察，重新审视。

看似平静的早朝，实则暗流涌动。

……

早朝结束后，百官躬身行礼，陆陆续续向殿外退去。

萧凌元转身便要随着人流离去。

“萧将军请留步。”

萧凌元脚步一顿，缓缓转身看向晏清。

晏清紧张得指尖下意识攥紧了冰凉的龙椅扶手，掌心已渗出细汗。

与萧凌元对视时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击溃。

她强迫自己迎上萧凌元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朕听闻萧将军已搬去了修葺一新的将军府。”

“听闻将军府精心修缮了许久，朕……朕也理应去看看才是。”

话说出口，晏清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牵强得可笑，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萧凌元是否会发难，让她下不来台。

萧凌元看着晏清故作镇定的样子，心头莫名地动了一下。

竟觉得此刻的晏清有几分可爱。

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快得让萧凌元自己都未曾察觉。

听到晏清的话，萧凌元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陛下说的是。”

“萧家，陛下确实该去，好、好、看、看。”

他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间挤出，带着不加掩饰的戾气。

晏清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凉意，头皮都有些发麻。

她明白，萧凌元口中的“看看”，绝非简单的探访。

如今的萧府无异于是血海深仇的见证。

她此去定不会顺利。

可为了身陷囹圄生死未卜的母后和昏迷不醒的闻太傅，更为了查清当年萧家满门忠烈被污通敌的真相。

纵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须闯一闯。

只有让萧凌元愿意重新审视当年旧案，才有可能撬动这盘死局，博得一线生机。

……

銮驾已在殿外等候，却并非帝王惯用的明黄九龙车辇。

而是一辆外表朴素低调，内里却宽敞舒适的青帷马车。

晏清已在偏殿换下繁复沉重的龙袍，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乌发仅用一根碧玉簪简单束起，更显得她身形清瘦。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

晏清坐在车内紧张得掌心出汗。

车轮每每发出的轻微震动，都能让晏清的心随之一颤。

身侧，萧凌元正闭目养神，双臂环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晏清悄悄瞥了萧凌元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心如擂鼓。

与萧凌元同处一车，狭小的空间几乎让晏清有些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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