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心动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打量起晏清。
萧凌元见状，眉峰微蹙，脚下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半寸，恰到好处地为晏清挡去了一部分过于露骨的视线。
晏清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此刻只关心自己失而复得的玉佩。
晏清用指腹摩挲着玉佩温润的质感。
玉佩上熟悉的纹路，让她的心绪稍稍安定。
玉佩对她而言的意义也远不止于此。
这是当年闻太傅就她于水火的见证。
更是后来，闻经武冒着天大的风险，为她暗中传递消息，助她脱困的信物。
也是让她在无数个绝望的日夜里，支撑下去的希望。
闻太傅祖孙二人对自己的恩情，晏清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
这时，萧凌元低沉的嗓音在晏清耳边响起，“走吧。”
晏清敛了心神，默不作声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问策楼内的回廊后。
周遭的喧嚣才渐渐远去，只余下两人错落的脚步声。
晏清几次抬眼看向走在自己前面的萧凌元，唇瓣微动。
似有话要问，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萧凌元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脚步倏然一顿。
他侧过身，墨黑的眼眸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直直望进晏清戴着面具的眼里。
“有话想说？”
萧凌元主动打破了沉默，语气听不出喜怒。
晏清定了定神，迎上萧凌元的目光，终于问出了心头的疑问。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萧凌元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如你所见，博弈之所。”
随后又顿了顿，目光扫过周遭奢华却又透着几分年代感的陈设，继续道：“这里看似是赌坊的形式，解决的却是朝堂上那些难以摆上台面，盘根错节的实事。”
“凡身怀才学之人，无论出身贵贱，皆可来此一试身手，挑战那些看似无解的难题。”
“这也是朝廷……选拔人才的一条途径。”
说到此处，萧凌元话锋陡然一转，眼底掠过一丝与其身份相符的冷锐与算计。
“同时，也能给李大人那般，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却渐渐失了本心，滋生了懈怠与贪婪之辈，一个及时的警醒。”
“朝中官员，世家大族，利益交错，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既然无法瞬息将其连根拔起，尽数清除。不如就先将他们，规制在能掌控的方圆之内……”
晏清静静地听着，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萧凌元如此坦然地剖白他的权术与制衡之道。
晏清只觉得眼前的萧凌元，与平日里那个在宫中喜怒无常、阴鸷狠戾，令人不寒而栗的萧将军，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说这些话时，眉宇间竟带着一种胸怀天下的气魄。
晏清的心，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面具下的秀眉紧紧蹙起。
“怎么了？”
萧凌元敏锐地察觉到晏清的不对劲，目光落在她按着胸口的手上。
闻言，晏清摇了摇头，强行压下心头那股莫名的情绪，声音有些发紧：“无事，回宫吧。”
……
过了许久，马车在宫门前缓缓停稳。
晏清刚一掀开车帘，便看见了宫门旁那道熟悉的身影。
林嬷嬷正站在宫墙下，伸长了脖子，朝着晏清这边望着。
寒风吹得林嬷嬷微微颤抖，本就不厚的衣衫看起来更加单薄。
看林嬷嬷的模样，显然已经在这风口等了很久了。
晏清见状，只觉心里涌入一阵暖流，瞬间眼眶微红。
仿佛整日里所有的坚强与伪装，在看到林嬷嬷的瞬间，都险些土崩瓦解。
她几乎是有些踉跄着跳下了马车，快步朝林嬷嬷走去。
“嬷嬷！”
林嬷嬷看见晏清，先是惊喜与安心。
可当她的视线触及到紧随晏清之后下车的萧凌元时，脸上的神情骤然一僵。
那丝僵硬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但却被晏清看得清清楚楚。
林嬷嬷对着萧凌元恭敬异常地屈膝行礼，头垂得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萧凌元见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目光在林嬷嬷身上逡巡片刻，带着几分审视。
晏清将林嬷嬷与萧凌元人之间的细微状态尽收眼底。
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她一直知道，林嬷嬷或许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毕竟嬷嬷曾是母后身边最信任最倚重的人。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林嬷嬷竟会和萧凌元之间……
难道……
晏清不敢也不想再深想下去……
晏清此时只好将心头的不安强行压下。
回到熟悉的寝殿，暖意扑面而来。
林嬷嬷早已备好姜汤，亲自端了过来，看向晏清的眼底满是担忧。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这一去便是一日，老奴这心一直悬着，生怕您出什么意外。”
林嬷嬷的声音带着后怕的轻颤，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晏清，似乎想确认她是否安好。
晏清接过姜汤，暖意从指尖蔓延至心底。
林嬷嬷对自己的关切不死作假。
让她鼻尖又是一酸。
原本到了嘴边，想问她与萧凌元关系的那些话，此刻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罢了……
林嬷嬷是母后当年亲手将她托付之人。
这份信任，她不能轻易辜负。
晏清饮下姜汤，驱散了些许寒气，才与林嬷嬷将出宫后的事情说了一些。
她隐去了青楼那段不堪的经历，只着重说了在问策楼的见闻。
“……嬷嬷，我今日在问策楼，似乎有些锋芒太露了。”
晏清放下空碗，秀眉微蹙，语气里带着一丝忧虑。
“以萧凌元的能力，他今日那番话，分明是察觉到这些年我并非如表面那般愚钝无知，定是怀疑我受过旁人的教导。”
闻言，林嬷嬷端着托盘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她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复杂神色，声音依旧温和。
“殿下聪慧，即便无人教导，也能自行领悟许多道理。”
晏清却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他那般精明，怕是不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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