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救人

云归晚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暗自发怔。上家医馆的药童自始至终态度恶劣，但好歹让自己见着了药包的模样。这家医馆嘛，从笑脸相迎到恶言相向，这看人下菜的功底儿，堪比川剧变脸了。

两次摸摸索索的同行探访下来，连个正儿八经儿的大夫都没瞧见，更别提抚脉问诊了。可见啊，不论何朝何代，这孔方兄和那黄白物都是个人见人爱的好玩意儿，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呀。

云归晚很是失落得低头扯着自己的衣衫，有点怀疑自己特意准备的衣着打扮是不是太过于寻常了一些，寻常到这般不招人待见，处处受人驱赶。好像也不是这么个道理儿，难不成满城之中就没有普通人家，清贫子弟出来寻诊问药嘛。

如此说来，还是这世风出了问题，本该是医者父母心，悬壶济天下的郎中大夫怎得全然不顾忌医病救人的初心，连带着药童都一门心思钻进了钱眼儿里。可悲，可叹，可我一界孤女又能如何呢！自己的安生之所尚且没着没落呢，哪里还管得了他人的世间疾苦！云归晚站在原地感慨了许久，才渐渐从沉思中抽回神儿来，收起了悲天悯人之心，漫步向前走去。

突然，一阵儿稚弱孩童的哭声隐隐传来。“爷爷，爷爷！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倒是醒醒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大爷大娘，哥哥姐姐们，你们发发善心，救救我爷爷吧，呜呜呜呜……呜呜呜，他都三天没吃东西了，如今又病了，你们行行好，救救他吧……我给你们磕头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哭声微弱，由远及近，被人群里里外外的围住了，听得不甚清楚……

才叹着世间疾苦，这么快就让自己给碰见了。唉，欲为医者，先存善念，上前看看再说吧。云归晚拨开人群，侧身挤了过去。

只见路边阴影处昏暗冰凉，凹凸不平的街面上伏着一老一小两个乞丐。皆是衣衫褴褛，勉强蔽体，浑身上下都是污浊不堪，没有一寸儿二干净的地方。那老乞丐穿得稍微厚实些，盖着一片破破烂烂的麻布袋子，想是小乞丐不知从哪儿拾来的，将这唯一的御寒之物尽数裹在了他爷爷身上。

此刻，老乞丐面色发红，喘着粗气，在小乞丐轻微的摇晃之下，仍是双目紧闭，神志不清，显然是病了有些时日了，已出现了高烧发热症状。

小乞丐哑着嗓子，不断呜咽乞求着围观的路人救救他爷爷，“好心人们，我给你们磕头了，行行好，救救他吧……呜呜呜……呜呜呜呜。”边哭边不住的跪地磕头，乌黑发亮的额头已是一片儿通红，隐约透出了血迹。

一层层的行人拥在跟前，指指点点地议论纷纷，或高声儿，或低语的，说得好不热闹。就是没有一人迈上前一步，给点银钱儿权当施舍。

云归晚看了半刻儿，实在是再看不下去了。硬生生地扒开立在身前，指手画脚多时，八成已说得口干舌燥的两位大婶儿。

将将探出个身形，就被干枯瘦弱的小手飞快地拽住了衣衫下摆，几个黑漆漆地指印顿时乌糟糟的脏了一片儿。小乞丐见自己弄脏了眼前公子的衣裳儿，很是害怕，挣扎了许久才大着胆子，磕磕巴巴地细声儿道“这……这位公子，您能不能……能不能行行好，帮……帮我……救救我爷爷？”一双眼睛怯懦懦地望着云归晚，满怀着期待，又生怕她开口拒绝。

云归晚摸了摸他脏乱得凝成条缕的小脑袋，也不多言，不甚在意地蹲下身来细细查看老乞丐病症。额头滚烫，嘴唇焦破，确实是发热了。又挽起袖口，掀起眼帘儿，看了看瞳仁。

屏气抚脉，发现其气息越发急促后，暗叫不好。扬声呼喊，“你们都别围着了，往后退一退，退一退！这老者高烧不止，需要新鲜空气儿。”

又望向小乞丐，“这儿太过阴冷了，你帮我一起把你爷爷扶到街对面去，他浑身发颤，直冒虚汗，晒晒太阳兴许能好些。”说罢搀起老头儿，挤开慢慢散去的人流，捡了一块儿正对阳光的台阶将其放下。转头厉声对着看热闹的人群喊道，“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迅速地掀起老乞丐的破烂的衣袖，在其右臂的几处穴位上刺入银针。小乞丐挂着眼泪，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归晚施针，有些害怕地出声询问，“公子，我爷爷他不要紧吧？”

左臂也依着同样的次序扎针后，才堪堪稳住了老头儿的心脉。云归晚舒了一口气儿，“方才甚是凶险，你爷爷应该是近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食物，本就脾胃虚弱，又着凉受寒，发起热来伤及了肺腑。我刚给他施了针，现下缓过来了。”

“爷爷前几日是拉了好些天肚子，还没好晚上在房檐下睡觉时就潲到了雨。第二天就有些发热了，一直没和我说，呜呜呜……刚刚我们沿街乞讨时，他就昏倒在了路边，呜呜呜……呜呜呜，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小乞丐说着又呜咽起来。

“别哭了，你去前边的茶馆按我说的要杯水来，让店家用陈皮、金银花、薄荷、枸杞……滚开了，热热的给你爷爷喝下就没事了。”

云归晚低头在袖袋里摸出银钱，本想去那药材甚是齐全的方家医馆，记起药童狗眼看人低的小人嘴脸儿，恨恨地作罢。

又担心小乞丐一身脏乱进不得店面，或是万一说不清楚可就不好了。“算了，还是我去吧，你在这里守着。”

急匆匆的走向刚喝茶的铺面，问小二儿要了那陈皮清热茶。都是寻常茶馆泡茶时常常搭着的药材，一会儿便备齐煮好了。云归晚多付了几文钱将大茶碗一并买下，省得店家再嫌弃是乞丐用过的，到时不好归还。

端着茶小心翼翼的递给小乞丐，帮他扶起老头儿，慢慢将茶水一点点的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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