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酸梅酥

慈安宫的铜鹤香炉里燃着。

李淮月既然住在宫里，更需与后宫这几位打成一片，连日来，她已早早的候在这太后寝宫，与太后谈谈心。

今日却略有不同，李淮月踩着满地金箔碎屑走进暖阁时，一众妃嫔正围着太后说笑，孙颖穿着正红宫装坐在最前排，手里捏着本寿宴流程册。

李淮月冷笑，孙颖还真是高调，离太后寿辰宴会还有月余，她做了一点东西便来邀功了。

不仅如此，还拉了这么多人。

孙颖清亮的声音念着：“……  酉时三刻请太后移驾太和殿，由教坊司奏《万寿无疆》曲，随后各宫按位分献礼……”

“贵妃办事就是妥帖。”  太后从宫女手里接过茶盏，翡翠镯子在烛火下泛着油光。

立刻就有会看眼色的陈妃恭维道：“贵妃虽是将门虎女，做事如此周到，当真是文物具备。”

“是啊是啊！”旁边的年轻美人另有附和，“当真是管理得当。”

李淮月差点翻白眼，找了个地方坐下。

皇后见众人捧孙颖，脸色变了又变，几度想要张口，但都忍住了。

“哀家这把老骨头，有你们操心就够了。”  她眼角的余光扫过刚进门的李淮月，语气淡了几分，“公主来得巧，正说寿宴的事呢。”

虽然李淮月住在宫里，也经常来这里请安，但太后依旧没什么热情的表现。

李淮月屈膝行礼，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桌案，一盘酸梅酥正摆在太后手边，金黄的酥皮上撒着雪白的糖霜，与那日在织工坊见到的图上一模一样。

这酸酶酥果真上了菜单，真是个调查的好机会。

李淮月故作好奇地走上前，指尖在鬓边的珍珠步摇上轻轻一挑：“这是什么点心？看着倒新鲜，竟从未见过。”

孙颖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公主有所不知，这是酸梅酥，按三十年前御膳房的老方子做的，那御厨早已归隐，我可是费了番功夫才找到的。”

太后点头：“孙贵妃用心了。”

孙颖说着拿起一盘递到太后面前，“太后也尝尝？近日的梅子格外酸甜。”

李淮月的视线在众人脸上逡巡。

太后捻起酸梅酥的手指稳得很，指甲上的凤仙花汁鲜红欲滴，送入口中时甚至微微眯起眼，仿佛在回味：“就是这个味儿，得用江南的胭脂梅才够味。”

皇后坐在稍远些的梨花木椅上，闻言凑过来看：“竟有这么讲究？”

她怀着身孕，腰身已经显怀，由宫女扶着才站起身，拿起一块酸梅酥小口咬着，忽然眼睛一亮，“果然好吃！前几日我总没胃口，这酸甜口的正好解腻。”

太后笑着接话：“皇后娘娘喜欢就好，回头让御膳房多送些到中宫。”

李淮月挑眉，几日不见，这些人关系缓和了些。

皇后笑着点头，抚摸着小腹柔声道，“不过臣妾倒想请太后恩准，寿宴的事让臣妾也分担些。”

孙颖立即制止：“皇后娘娘大着肚子，这寿宴颇为操心，怕是不能惊扰了皇后娘娘。”

皇后并未答复她的质疑，倒是向太后祈求道：“总在寝殿里躺着也闷得慌，能为太后尽份孝心也是好的。”

太后略一沉吟，笑道：“也好，礼服筹备的事就交给你吧，你细心，交你办哀家放心。”

孙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依旧维持着体面：“皇后娘娘打理礼服再合适不过了。”

李淮月又咬了一口酸梅酥，这些人明争暗斗的把戏，真是百看不厌。

孙颖怎可把表现的机会让给皇后，话锋一转道：“太后，往年寿宴都是教坊司表演，今年不如添些新意？”

太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哦？你有什么想法？”

孙颖早已准备：“让京中贵女和有才情的妃嫔也露一手，一来嘛，能助兴。”她暗示道，“二来嘛，后宫子嗣单薄，是该添些新人了。”

皇家最关注子嗣，这一理由无法拒绝。

果然，太后听后眉开眼笑：“还是贵妃考虑周全，哀家怎能忘了这件事。”

孙颖的话还没有完，她看向一直安静的陈婉宁，“说起来婉嫔妹妹入宫许久，我们还不知妹妹擅长什么呢，不如趁这个机会给大家露一手？”

陈婉宁今日穿着件月白绣兰纹的宫装，闻言起身福了福身，声音清浅如溪：“臣妾愧不敢当，不过若能博太后一笑，臣妾自当献丑。”

李淮月始终没插话，心想这孙颖被关了些时日，仍旧主动挑起战斗，真是胆子不小。

李淮月眼角的余光却将每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太后吃了两块便停了手，喝茶的动作略显急促。

孙颖看似得意，却总在太后说话时偷瞄她的脸色。

陈婉宁的指尖在茶盏沿划着圈，像是在思索什么。

唯有皇后是真的喜欢，又吃了一块才放下。

难道这酸梅酥没问题，是锦绣误判了？

“淮月也爱吃这个？”  太后忽然看向她，语气听不出喜怒，“哀家让御膳房给你备一盒，带回汀兰水榭慢慢吃。”

李淮月放下糕点，屈膝谢恩：“谢太后恩典，儿臣确实爱吃这口酸甜的。”

她心里却警铃大作，若如锦绣猜测，太后明知这酸梅酥与宸妃之死有关，还特意赐给她，是试探还是警告？

离开慈安宫时，日头已过正午。

捧着酸梅酥的锦盒走在宫道上，李淮月总觉得那酸甜味里藏着股寒意。

回到汀兰水榭，她立刻让迎春准备从宫外药铺买了几包常用的安胎药，又取出锦绣留下的那只佛珠，将三者摆在案上。

不知道一只佛珠的雪草含量能不能有用。

“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迎春看着锦盒里的酸梅酥，不解地问。

李淮月扬声道：“这酸梅酥好吃，你拿给宫外我府里的戏子吃一些，说是我赏给他们的！”

迎春看出来公主是为了避开宫中耳目，也大声回答：“是，公主！”

随后李淮月压低声音，拿起一枚佛珠，用银簪刮下一点银星粉末，仔细包好。

低声安排迎春：“你出去到了公主府，去交给景澄，让他把这粉末混进安胎药的药汁里，加上酸梅酥的馅料捻碎了放进去。找个靠谱的大夫看看有什么作用。”

迎春不懂公主这是要做什么，但依旧拿起那盒酸梅酥，带着公主的命令，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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