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我拿镊子种菜,村民说我搞邪术
晨雾未散时,林昭昭的手指在工具箱铜锁上停了三秒。
铜锁是奶奶留下的老物件,锁芯里卡着半粒米……当年她第一次跟奶奶学修旧瓷,奶奶说“手稳心细,连锁都要防着潮”。
此刻锁扣“咔嗒”弹开,细纱手套的指尖磨出的小洞便露了出来,像极了她修复那尊唐代银壶时,被氧化层划破的痕迹。
“或许该试试新方法了。”她对着工具箱里的弯头镊子轻声说。
这把镊子跟着她修过青铜器上的绿锈,挑过古画绢帛里的霉斑,此刻金属尖儿在晨雾里泛着冷光,倒像终于寻到了新的使命。
菜田在晨雾里泛着青白色微光,像块浸了水的玉。
林昭昭戴上手套,指尖立刻触到熟悉的薄透触感……当年修复文物时,这手套是她与千年器物对话的媒介,如今竟要用来和刚抽芽的菜苗说话了。
第一株需要“诊治”的是番茄苗。
它的叶片边缘微微蜷起,在林昭昭耳中发出细弱的“沙沙”声,像旧书纸页被揉皱的叹息。
“光照不够。”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叶尖,番茄苗的“抱怨”便更清晰了些,“影子总盖着我,暖不起来。”
她转身回屋,从杂物间翻出块旧铜镜。
那是奶奶压箱底的陪嫁,镜面蒙着薄灰,擦干净后往番茄垄边一立,晨光立刻被折射过来,在叶片上淌成金河。
番茄苗的叶片舒展了些,“沙沙”声里添了丝雀跃,像孩童得了糖。
“这样可好?”林昭昭对着苗轻声问,指尖沾了点清水点在根须旁……用滴管,精准到每寸土。
这是她从文物修复里学来的:古陶补水要慢慢来,急了会裂;菜苗也一样,水大了根会涝,得顺着毛细孔渗进去。
葱垄那边突然传来细碎的“痒”。
林昭昭直起腰,手套上沾着的泥星子落进垄沟。
她扒开葱叶,叶背果然伏着排蚜虫,小得像被风吹落的黑芝麻。
镊子尖儿轻轻探过去,夹住虫身的瞬间,葱叶立刻颤了颤,“痒”变成了绵长的“舒服”。
“别急,一个一个来。”她的声音比修明代青花瓷时还轻,镊子起起落落,每夹走一只虫便用棉签蘸酒精擦拭叶背……这是对付古画霉斑的法子,没想到用来除虫也管用。
日头升到头顶时,王大柱的摩托声“突突”碾破了菜田的安静。
“林家丫头!”他歪着车头冲过来,皮夹克被风吹得猎猎响,“你这是种菜还是绣花呢?戴个破手套,拿个小镊子,当自己是城里来的贵小姐?”
林昭昭没抬头。
她正给最后一株葱叶消毒,棉签在叶尖打了个旋儿。
王大柱的摩托“吱呀”刹在田埂边,支架撞翻了她刚搭好的反光板,铜镜“当啷”摔进泥里,溅起的泥点落她裤脚,像团张牙舞爪的黑花。
“喂!”王大柱踢了踢歪倒的支架,“这破板子挡我道了知不知道?”
“它们会疼。”林昭昭终于抬头。
她的手套上沾着泥,睫毛被太阳晒得发颤,“支架倒了压着苗,根会折。”
王大柱愣了愣,突然仰头大笑。
他的同伙蹲在田埂上啃冰棍,闻言也跟着笑,冰棍水滴在泥里,洇出片浑浊的白。
“听见没?菜会疼!”王大柱拍着摩托油箱,“这地邪性得很,指不定养着什么妖魔鬼怪呢!等我跟我爹说,把这地收了另作他用——”
“大柱哥。”林昭昭打断他。
她弯腰捡起铜镜,用袖口擦了擦,镜面映出她沾着泥的脸,“这是我家祖地,有地契的。”
王大柱的笑僵在脸上。
他踹了脚田埂,摩托“轰”地窜出去,带起的风掀翻了林昭昭的笔记本。
她慌忙去捡,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图谱:番茄苗的光照需求标着红圈,葱叶的蚜虫位置用蓝笔点了点,像极了当年她记录青铜器损伤的拓片。
午后李婶来买菜时,竹篮里的芹菜叶还挂着晨露。
“昭昭啊,你这菜真是水灵。”她捏着棵青菜翻来翻去,菜梗脆得能掐出水,“可村里都在说……说你用邪法。”
林昭昭正在给菜苗记“病历”,钢笔尖顿在“今日状态:健康”后面。
“说你喂了白狐血。”李婶压低声音,眼睛往菜田深处瞄,“昨儿个王大柱说看见夜里有白光,跟鬼火似的”
“我只浇水,听它们说话。”林昭昭合上笔记本。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块沉在水里的石头,“菜苗会告诉我渴不渴,哪里痒,和人说话没两样。”
李婶的手一抖,青菜“啪”地掉回竹篮。
她盯着林昭昭沾着泥的手套,像是突然认出来那是城里人才用的细纱,脸色慢慢变白:“昭昭啊,婶子不是信那些闲话,就是……就是你别往心里去。”她胡乱抓了把菜塞进口袋,竹篮也不要了,踩着田埂跑得飞快,鞋跟在泥里拖出两道深沟。
傍晚的风裹着炊烟时,阿婆的拐棍声“笃笃”敲在院门上。
“昭昭。”阿婆往她手里塞了个红布包,布角绣着褪色的并蒂莲,“朱砂。”她压低声音,皱巴巴的脸凑近林昭昭耳朵,“挂门上,避小人。” 林昭昭捏着红布包站在门口。
夕阳把阿婆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张皱巴巴的纸。
她想起小时候发烧,阿婆煮的姜茶;想起去年冬天她蹲在菜田哭,阿婆悄悄塞给她的烤红薯。
“阿婆,我不挂门。”她轻声说,“但我有用处。”
夜里,她把朱砂混进了堆肥。
暗红色的粉末落在腐叶上,像撒了把碾碎的晚霞。
“要是真有邪,”她对着翻涌的肥料轻声说,“那也是人心先长了虫。”
顾青枫来的时候,月亮刚爬上东墙。
他穿着白大褂,手里提着药箱,显然是巡诊回来。
林昭昭正蹲在辣椒苗前,镊子尖儿悬在叶心……那里藏着粒红蜘蛛卵,比芝麻还小。
“你比我还细心。”顾青枫的声音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惊得她手一抖。
镊子“叮”地掉在泥里,她慌忙去捡,手套上的泥蹭了他白大褂一道。
“你治动物,我治植物,差不多。”她低头用袖子擦他的衣角,却被他轻轻按住手腕。
“别动。”他蹲下来,指尖轻轻点了点一株青菜叶面。
泥土里的微光突然涌上来,像有无数星星钻进了菜叶。
林昭昭耳中“嗡”地一响,那株青菜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高个子的碰我了!甜!”
“它说你碰它,它觉得甜。”话出口她才惊觉失言,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顾青枫却没笑。
他望着她,金棕色的瞳孔在月光下泛着蜜色,像杯晒了太阳的蜂蜜水。
“原来你真能听见。”他轻声说,指尖在叶面上多停了会儿,青菜的“甜”便裹着花香,在林昭昭耳中漫开。
那夜林昭昭没睡踏实。 后半夜起风时,她听见菜田传来细碎的“疼”。
披衣跑出去,月光下的菜田边缘惨得很:几株刚移栽的秧苗被连根拔起,整整齐齐摆成个圆圈,像谁画的符咒。
幸存的豆苗蜷在泥里,“哭”得直打颤:“他们怕……怕光……怕不一样……”
林昭昭蹲下来,指尖抚过豆苗蔫软的叶尖。
泥土里的微光还在,却比往日暗了些,像被谁蒙了层灰。
她忽然明白王大柱的笑,李婶的逃,阿婆的朱砂……他们怕的不是妖,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东西。
她翻出奶奶留下的老锄头。
铁锄刃上还沾着去年的泥,磨得发亮。
月光下,她一锄一锄翻着土,被拔起的秧苗重新埋进地里时,豆苗的“哭”慢慢变成了“暖”。
天快亮时,林昭昭站在田头。
她的裤脚全是泥,头发散成乱草,可脊背挺得笔直,像株被暴雨打过却没折的高粱。
顾青枫站在院墙外的老槐树下,望着她的影子。
晨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后颈一小截雪白的毛。
“这姑娘,比土还倔。”他低声说,嘴角却慢慢翘起来,像看见株终于钻出石缝的芽。
次日清晨,林昭昭刚走进菜田。
晨雾里突然炸响一声“痒!痒!”……是黄瓜藤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找过去,叶片下的阴影里,什么东西正缓缓爬动,绿莹莹的,像滴化不开的浓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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