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人族的微光：聚落与火种

石昊沿着泥浆河岸，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是滚烫的沙砾和硌脚的碎石，污浊的河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他刚刚囫囵吞下的几块土薯提供的能量极其微弱，根本无法填补他源自混沌核心的巨大空虚感。那种深入骨髓的“饥饿”再次袭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烈。

“饿……”他低低地重复着这个干涩的词，混沌的眼眸扫视着四周，寻找着任何可能蕴含能量的东西。

他走到一片相对平缓的河滩。这里的淤泥中生长着更多那种扭曲的耐污植物。石昊蹲下身，学着之前看到人类挖掘的样子，用他那覆盖着灰白硬皮的手，直接插进淤泥里。

噗嗤。手臂轻易没入黏稠的淤泥。他摸索着，抓住一株植物的根茎，用力一拔！

哗啦！连根带泥被拔了出来。根茎比营地里的土薯更小，颜色发黑，散发着更浓的腐败气味。石昊毫不在意，直接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地嚼碎咽下。苦涩、微麻的感觉在口腔蔓延，蕴含的能量比土薯还少，但聊胜于无。

他就这样机械地挖掘、咀嚼、吞咽，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灰白色的皮肤上沾满了污泥，他却浑然不觉。

忽然，他混沌的眼眸微微一动，停下了挖掘的动作。一种极其微弱、但非常特别的感应从后方传来。那感觉……很纯净，带着勃勃的生机，与他自身沉重坚韧的本源截然不同，却又有一种奇异的、仿佛同根同源的亲近感。就像两块磁石，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彼此的吸引。

石昊茫然地站起身，望向感应传来的方向——正是他刚刚离开的黑石营地所在。他歪了歪头，混沌的漩涡在眼底缓缓转动。是那些散发着驳杂气息的“同类”？不，感觉不一样。比他们……更“亲近”。

带着一丝困惑和源自本能的吸引，石昊迈开脚步，不再沿着河岸，而是直接朝着营地的方向，折返了回去。

黑石营地。

石昊离开后，压抑的气氛并未缓解太多。蚀骨鬣犬的威胁暂时解除，但那个恐怖的石头少年带来的未知恐惧，以及迫在眉睫的水源危机，像两座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

苍木指挥着几个状态稍好的男人加固矮墙的薄弱处，同时警惕地留意着石昊离开的方向和营地外任何风吹草动。女人们则聚在窝棚区，照顾着伤员和虚弱的孩子们，气氛凝重。发烧的小女孩阿草情况更糟了，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气息微弱，陷入半昏迷状态，她的阿嬷抱着她，浑浊的老泪无声流淌。

“苍木哥，阿草……阿草快不行了……”一个负责照顾的女人哽咽着低声汇报。

苍木走过来，蹲下身，摸了摸阿草滚烫的额头，心沉到了谷底。没有水，没有药，在这鬼地方，发烧几乎就是死刑判决书。他看着老人绝望的眼神，看着周围族人麻木中带着悲伤的脸，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是头领，却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障。

“再等等……等风沙再小点，我带人去泥浆河！”苍木的声音沙哑而沉重。去泥浆河取水同样九死一生，河岸附近潜伏着各种毒虫怪鱼，河水本身就有毒，需要沉淀很久才能勉强饮用一点点，而且……那个石头少年也在河边！

就在这时，营地边缘负责另一个方向瞭望的少年，突然发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带着惊奇和不确定的呼声：“有……有人过来了！不是妖物！是……是个小姑娘？！”

“什么？”苍木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矮墙边，顺着少年指的方向望去。

昏黄的风沙中，一个小小的、纤细的身影，正赤着双足，一步步朝着营地走来。她走得不快，步履轻盈，在滚烫的焦土和碎石上行走，竟显得异常平稳。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动，白皙的皮肤和那身覆盖着翠绿微光的“衣物”在死寂的荒芜之地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同污浊画卷上滴落的一滴纯净露珠。

“是她？！”苍木瞳孔微缩。他记得这个少女！就在不久前石昊出现的时候，他惊鸿一瞥，似乎看到山坳深处靠近泥浆河的方向，也有什么东西在动，但当时情况危急，无暇细看。难道……她也是从石头里……或者泥里蹦出来的？

营地里的其他人也看到了，纷纷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她看起来……好干净……”一个年轻女人喃喃道，眼神中带着不可思议和一丝莫名的向往。在荒芜之地，“干净”本身就是一种奢望。

“小心点！谁知道是什么东西！”黑藤紧张地握紧了武器，石昊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灵汐走到了矮墙前，距离和石昊之前站立的位置差不多。她翡翠般的纯净眼眸好奇地打量着矮墙后紧张戒备的人类，目光清澈，没有丝毫恶意。她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营地中弥漫的痛苦、恐惧和……那个微弱得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指向窝棚区阿草所在的方向，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清脆而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痛……水……”

她说的也是人类的语言！虽然词汇同样简单，但比石昊流畅清晰得多！

苍木心中剧震！又一个会说人话的“怪物”？而且她直接指向了阿草！她怎么知道？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苍木强压着震惊，沉声问道。

灵汐似乎没完全听懂，她歪了歪头，翡翠般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困惑。她不再说话，而是再次抬起手，这一次，掌心向上，对准了营地内部的方向。

一点翠绿色的光晕，在她白皙的掌心缓缓凝聚。那光芒并不刺眼，温润柔和，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光晕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水汽在氤氲。

“水！”黑藤失声惊呼！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女掌心那团代表着生命源泉的翠绿光芒！

灵汐轻轻一挥手。

掌心的翠绿光晕如同一颗小小的流星，轻盈地飞过矮墙，精准地落向窝棚区阿草所在的位置，没入小女孩的身体。

奇迹发生了！

昏迷中的阿草，滚烫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不正常的红晕，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急促而微弱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连带着她干裂的嘴唇，似乎也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然没有立刻醒来，但任谁都能看出，她已脱离了最危险的濒死状态！

“阿草！”抱着她的阿嬷第一个感受到孙女的变化，喜极而泣。

“神迹！是神迹！”营地中的人们瞬间沸腾了！看向灵汐的目光，从恐惧惊疑，瞬间变成了狂热的敬畏和难以置信的感激！在这绝望之地，能带来生命和水的力量，无异于真正的神灵！

苍木也彻底震撼了。他看着那个站在矮墙外、赤着双足、如同精灵般的少女，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一个力大无穷、防御惊人的石头少年（石昊），一个能带来生机、治愈伤病的纯净少女（灵汐）……他们到底是什么？为何接连出现在这被遗弃之地？是福？还是祸？

就在这时，另一个沉重而熟悉的脚步声从营地的另一个方向传来。

众人悚然回头！

只见浑身沾满污泥、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石昊，正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沉默地走回营地。他那双混沌的眼眸，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站在矮墙外的灵汐！

两个从混沌核心碎片中诞生的特殊存在，在这片荒芜弃地的人类聚落前，第一次真正地——相遇了！

石昊混沌的眼中，清晰地映出灵汐纯净的身影，那股源自同根同源的吸引感变得无比强烈。而灵汐翡翠般的眼眸也转向石昊，纯净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和同样感受到的亲近。

他们彼此对视着，仿佛穿越了亘古的时空。

营地中的人类，则在这两个神秘“怪物”的无声对峙中，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又被蒙上了一层未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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