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回阳越
回纥终于退了，周怀仍旧不敢放松警惕，生怕又是之前的阴谋。
直到斥候跟到边境，回纥大军消失的不见身影，才彻底松了口气。
举城欢腾。
劫后余生的人们互相搀扶在一起，感受活着的气息。
在数万大军面前，他们如同汪洋上的扁舟，稍有不慎就会倾覆。
此刻，周怀在众人心中的地位也到了顶点。
尽管出了差错，但没有哪个统兵将领是不犯错的，区别在于，周怀的人太少，犯错的成本太大。
而对于那些几十万大军的统帅，死伤个几千人压根算不了什么。
就比如这次的回纥大军，试探数次，损耗了不少人。
胜利的喜悦没持续多久，周怀就被另一件事所烦恼。
铁勒部。
阿木儿和洛娜率领全族随他征战，他却因自己的莽撞，让其死伤过半。
甚至阿木儿的一条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
周怀找到洛娜，迟疑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谢谢你，洛娜，如果不是你，恐怕凤栖关已经没有活人了。”
连续征战让洛娜有些憔悴，她呵呵一笑，笑容灿烂：“没关系的，我说过我喜欢你，而且也不只是这个原因。”
“我们铁勒部在外面，就像是一块肥肉，早晚会被回纥人这头饿狼给盯上。”
“其实你说的对，是大武给了我们一块栖息之地，否则铁勒部早就......”
洛娜摇了摇头。
“你不用自责，这是一场合作，并且是一次非常好的合作，不是吗？”
周怀点头，他没想到洛娜竟然有这么多的打算，看来这个曾经只会意气用事的女孩，也长大了。
安抚了洛娜，铁勒部另外两个家族则找上了门，不过他们想不到是周怀的计谋，诚心诚意的向周怀表达歉意，并且向世代为大武献忠。
周怀答应了，但条件是两大家族的战士必须北上，驻扎在北部边境，老弱妇孺则可以留在关内。
铁勒部没得选，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可以去的地方了。
内部的事情解决完，周怀开始处理外部的事情。
距离击退三日后，周怀便带着一队轻骑，直奔阳越。
这一次，他是兴师问罪的。
阳越城主府。
许志茂正在看书，旁边侍奉的丫鬟已经站了许久，手中拿着册子。
“这本书中的赵合看似忠君报国，实则才是最大的奸臣。”
许志茂摇了摇头，合上书，接过了丫鬟手中的册子。
“这葡萄酒生意竟然这么赚钱？”
大概扫了几眼，自打周怀灭了沙匪帮，这葡萄酒生意就是云海一家独大了。
创立了什么云海酒庄，卖的酒甚至到了西方诸国。
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收了上万两的税。
“大人，听最近的村民们说，今年的粮食长得很好，种起来又省时又省力。”
“哦？那真是一件大好事，看来今年老天爷的心情不错嘛。”
接连的好事，让许志茂高兴起来。
“村民们说，好像是用了什么曲辕犁，用那东西种地十分的方便省力，就是做起来不容易，许多一个村子才有一个，轮换着用。”
丫鬟说完，许志茂皱起了眉头。
这曲辕犁，好像也是周怀搞得吧。
这小子有点神了。
“北边情况怎么样了？”想到周怀，许志茂就想起了凤栖关。
“我来告诉告诉许大人怎么样了！”
门被猛地推开。
周怀大步迈入，拳头捏得咯吱响，冷笑着：“凤栖关守住了，靠的是我龙武营一千将士，还有铁勒部。”
“数千人死了，连完整的尸首都没有，若不是回纥无粮退兵，凤栖关已经沦为一座死关了！”
“大人明明看到来信，为何不援？”
周怀盯着许志茂。
许志茂皱着眉头往周怀身后看了眼，表情有些不满：“吐蕃在南方虎视眈眈，我如何敢支援？”
周怀没想到许志茂竟然是这个回答，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带着喘：“我不是要你把兵都调走，哪怕分两千人！两千人，够我撑到回纥退！可你呢？一封回信都没有！”
许志茂眉头拧成个疙瘩，拿起桌上的茶杯，却没喝，重重放下：“我手下拢共四千多人，两千人？周怀，阳越西侧的隘口，守兵才一千五！分走两千，吐蕃人夜里就能摸进来！到时候阳越的粮仓被烧，百姓被掠，你守着凤栖关喝西北风？”
“我带的人，死了快一半！”周怀嗓子哑了，“铁勒部的青壮，没剩几个了！他们是信我，才跟着我守关！你让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我给不了交代。”许志茂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沉得像深潭，“我只能保证，阳越在，西北疆域的根基就在。凤栖关丢了，我们能再夺回来；阳越没了，整个西北疆都得塌。”
“还有，我只是让你驻扎在凤栖关，没让你死守在那里。”
“那姓郭的有事了，你三千人马说来就来，现在凤栖关有难，你就不过来了？”
周怀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半天说不出话。
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打在窗纸上，簌簌地响。
像极了凤栖关城墙上，那些没来得及闭眼的兵卒最后的喘息。
周怀闭上眼又睁开，缓缓吐了口浊气，转身离去。
“凤栖关的百姓也是百姓，他们也是大武的子民，你能做事不管，我做不到。”
“周怀，你想干什么！”
狼武营的校尉白宗带人拦住了周怀的去路。
马鹏、于关等人迅速护在周怀左右。
白宗冷眉怒视：“周怀，你乃是在外驻扎的将领，忽然返回，强闯城主府，意欲何为！”
此人乃是许志茂新提拔上来的小将，年纪不大，一直都想当许志茂手下最能打的人。
他打败了不少人，唯独还没有和这个传闻中以一敌百的周怀交手过。
周怀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战意，摇了摇头。
他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半步。
白宗见状，拳头带着风就砸了过来，骨节泛白，显然是用了十足的力气。
他年轻气盛，一身蛮力练得扎实，寻常士兵挨这一下，肋骨得断两根。
马鹏等人都屏住了气。
周怀眼皮都没抬，等拳头快到眼前时，才猛地侧身。白
宗的拳风擦着他衣襟过去，力道没收住，身子往前踉跄了半步。
就这半步的空档，周怀手腕一翻，正好扣住白宗的手腕。
他没使劲，只是轻轻一拧。
“呃！”白宗疼得闷哼一声，胳膊像被铁钳夹住，怎么挣都挣不开。
他想抬腿踹过去，可周怀脚下像生了根，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他胸口。
只轻轻一推。
白宗只觉一股力道涌来，脚下顿时站不稳，噔噔噔后退了七八步，才勉强扶住廊柱，脸涨得通红，手腕还在发麻。
他盯着周怀，眼睛瞪得滚圆，手里的刀不知何时已经掉在了地上。
周怀拍了拍袖口的灰，看都没看地上的刀，声音平淡：“你还差得远。”
白宗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卡了东西，半天没说出话。他练了这么久，打败过不少老兵，总觉得自己就差那一步。
可刚才那两下，快得他都没看清周怀是怎么动的——没有花哨招式，就像随手拂去灰尘一样，他就输了。
“不……不可能……”他喃喃着，眼神里全是懵，还有藏不住的慌乱。
周怀没再理他，带着马鹏等人，径直走出了城主府。
日头西下，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廊下的白宗还僵在原地，手还在微微发颤。
许志茂全程目睹，没说什么，旁边的那个如同铁塔般的壮汉开口：“一般。”
“传闻中他可是以一敌百。”
“估计有了什么计谋。”
壮汉摇了摇头。
“不过还年轻，加以历练，成就非凡。”
许志茂表情复杂地叹气。
“我也有苦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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